生日

十六岁的时候，我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我称它们为成长，并渴望着更大更猛烈的动荡生活。我厌倦和别人一样平凡麻木无知无觉的活着。我知道我和他们不同，我是孤立并骄傲的。
那一年春天，我常常在一个朋友家里玩。她有一个聪慧，充满灵气的姐姐，从小就一直生着莫名其妙的病。大人都说是因为她太过于聪明，心窍太多的缘故。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在家里自修中国文学，参加自考。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很苍白，但常常带着淡淡的微笑，很和蔼的和我说话，看上去很平静。那时我觉得她的身上有种当时看来很有思想和见地的东西，我们现在叫它品味。所以每次去，她妹妹不在，我就和她聊天，很喜欢听她讲一些小说里的故事。
一天晚上，我们坐在小屋里聊天，说着当时的电视和她的妹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她手里抱着一团粉红色的毛线，准备织围巾。我坐在一把老藤椅上，看着电视，撑着胳膊，帮她缠毛线。她忽然问我今天几号了，我说了。她听了之后就笑了笑，
她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很吃惊。因为那时生日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代表着自己在成长并由此划分阶段的日子。就算没有人为我庆贺，在心底我也是很认真很虔诚的对待自己生命的痕迹，希望自己每一年都在成长和变化，从而体味生命的意义。
我说怎么你会不记得你的生日呢？她依然淡淡的笑着说，生日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我心中充满迷惑。我不能理解。她说，你还小。
那一年她22岁。3年后，她嫁给了一个家里介绍的军官，每年相聚很短的时间。她放弃了学了很久的课程。再后来她生了一个女孩。我听她妹妹说起这些的时候，总想起她淡淡的笑，觉得是个悲剧。她女儿周岁的时候，我再见到她，她已经不是我十六岁见到的那个平静忧伤的人了。我站在她家，看着她一边照顾小孩，一边和我说话，说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变。我看的出她的变化。我清楚的感到过去的她已经消失了。而我过多的想象和怜悯都是多余的，显然她现在过的很健康，虽然平庸。
我22岁那年生日，也没有人知道。甚至我也没有在意。和过去和明天的每一天一样，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记不起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生活出现了停顿。我只是一再的纠缠在无法解脱的矛盾中，爱情，生命，幻想，绝望，金钱，物质，反反复复，如海水，起起浮浮，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永无休止。
我想这是不是终点，或者是我成长后抵达的地方。从此停步。
人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但我始终不肯放弃。没有勇气抛弃这些矛盾，随便的投入一个怀抱。我还是不肯相信谁会给我一个生命，给我要的生活。
生活很平静，人也有些淡漠。有时会想起少年时对生命的虔诚和对生活的向往，回忆终究开始变的模糊不清，如被岁月的河水打湿的日记，变成了一片蓝色的水印，难以辨认的字迹和心情。
只剩下一些忽然的怅惘

作者：树 00-2-25 上午 09:47: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