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我跟着她走过整整一条街。

她走的很慢，我也走的很慢。她很悠闲，她东张西望，她走走停停，她若无旁人。我走在她的后面，我看着她，我小心翼翼，我试图不让别人发现我的跟随。这里，我指的别人并不包括她，因为她从来不注意任何人。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人。她看不见我。
我注意她很久了。在路上，有时擦肩而过，有时遥遥相望，却从来没有这样长久的注视，因为恰好我要走过这条街，而她一直走在我的前面。
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即使她的头发比较乱，脸上没有修饰，眼角出现了皱纹，衣服很凌乱，甚至有些脏。我仍认为她是个美丽的女子。

今天她在笑。阳光下，她放声大笑。她走在路上时都在说话。自言自语。有时骂人，有时诉说，很少这样大笑。这一次是在讲笑话吗？还是在说让她快乐的事？这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因为几乎每一个看见她的人，眼里都是奇怪，都是恐惧。特别是今天，她笑的实在太大声，也太肆意了。人们惊恐的看着她的笑。人们害怕这样毫无掩饰，毫无节制的喜悦。简直莫名其妙。就是莫名其妙。这是一些在理智之外存在的东西，我们无法理解，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惊恐。
我也害怕，所以我不让别人看出我在跟着她走。但我悄悄的跟随。在春天的大风和温暖的阳光里，我听着她的笑声，看着蓝天绿树，心情很好。脸上却没有表情。我不能没有任何理由的大笑。我不能。
也许她有她的理由，没有人知道，她不会解释，也不在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笑就笑了。她根本不需要理由。但我不是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的笑。我也想笑，却不会大声的笑。因为我需要向别人解释，我为什么这样开心呢？大笑大哭大喜大悲都需要恰当的理由和地点。
因此，我揣测着她眼里的世界，感到茫然。她看的见人吗？他们走来走去，看着你，看着她，互相注视和比较。他们蔑视她，同时又害怕她。我疑心她的世界是美的。因为她这样大声的笑，未知的喜悦让人害怕。

整整一条街，我跟在她后面。我觉得她很美，天气很好。还有，还有就是，她疯了，这一点我很清楚。


作者：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