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种子死了

　　

我想我这一生的大多数日子都是没有意义的。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半夜里突然醒来，窗外下起了雨，我点燃一根烟开始思考意义这个问题。上帝很不走运，半夜三更还要爬起来发笑......
这个假期我过的很不幸。以至于保杰见我的时候说我是人财两空。我笑了，因为贝克特说不幸是件很可笑的事情。更可笑的是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不幸。当然还有最不幸的：他们开始玩算命了。我不喜欢玩这个，从小到大所有给我算过命的都说我的一生糟糕透了，什么都没有还早死，有一个算命世家的儿子对我说：你活不过40岁！现在我们在逼我说出生辰八字。阿娉的命值是五两六钱，保杰也是五两多据说最多的是七八两。我报了生辰八字，然后看着别处，冯毅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个人都望着我，冯毅吐出了四个字：命如纸薄！我的命值是二两八钱！我笑了，（为贝克特鼓掌），保杰拍拍我的肩说：要么不信命，要么就信轮回！我问怎么个讲法？他说：下辈子会好！下辈子？下辈子我决定做牛！而且是光明牛奶厂的牛，又称体重又考智力的，还会唱歌呢！多HAPPY！
有一段时间我无论写什么都会在末尾写上贝克特的一句话：种子要是发芽，它早就发了。以次来嘲笑我的荒诞不经等待奇迹的生活。后来我看了纪德的《假如种子活着》，恍然大悟，假如种子活着，我们可以提出许多有价值的猜测，但假如种子死了呢？那就不存在猜测，更不用说为猜测寻找证据了。正好，我不太喜欢猜测，对我来说人生有两种态度：猜测和假定。我喜欢并赞成后者。
我知道自己可能病了，我每天都在不停的跟自己说话，带着表情和各种各样的语调，对人生进行各式各样的假定，然后把生活的骗局逐个揭穿并从中获得无聊的快乐，于是每一次自言自语都以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而结束。我跟见过的每一个人讲我每天上课的路上必然经过的三个傻子，他们以不同的表现形式来展示相同的实质内容。我讲的津津有味并指出最喜欢第三个傻子。有一天我给小D讲的时候突然想也许会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讲：我每天上班的路上都必然经过四个傻子，而第四个最有趣，她每天骑车走着相同的路线，一路上不停的跟不存在的什么人说话，表情丰富，并隐藏着一丝莫明的笑容......
我很忙碌，今天能够坐在这里打字是因为我以极其虚弱的声音向校长请了假，放下电话后我的脸上又无可救药的露出了那样一丝笑容，那样一丝揭穿戏法的笑容。我之所以让自己忙碌是因为我不想回忆。米兰.昆德拉在《缓慢》里就提到慢速与记忆的强度成正比。“例如一个人在路上行走。突然想起一件事，但记不清细节，这时他极为自然的放慢了脚步，反之，一个人急于忘记刚经历的令人不愉快的遭遇时，他必将加快步子以便尽快逃过那一段离他太近的时间。”所以我们常用忙碌来逃避生活，这样我们就可以生活在“现在”之中，过去和将来都被抽空了，回忆和眺望也随之消失。然而现在，我端坐在屏幕前，开始回忆。
我想起昨晚我又看了《恋爱的犀牛》：
“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我想让你醒来时看到阳光，我想抚摩你的后背，我让你在天堂的翅膀重新长出。”
我想起我曾有一个理想，他同明明一样是唯一的干净的。他曾让我相信他会实现。可现在他把翅膀给了另一个天使，透过他们的微笑我看到自己是一只嗜血的蝙蝠。因为我原本就是一只黑色的蝙蝠，乐于捕捉黑暗中给我希望的声音。我的理想就是那棵种子。
好了我开始加快步伐，以逃离离我最近的这段时间。《FIGHT CLUB》中主人公最后对自己开枪是为了爱情，布拉德.皮特消失了。现在我听到一声枪响，我被击毙，连同那棵死去的种子。明天早晨我将骑着车，在那条相同的路线，扮演那条路上的第四个傻子。为我的死亡和新的角色欢呼吧。

在我之前很久，另一个人在渐渐逝去的黄昏中
把这些书籍和黑暗视为自己的生命
迷失在曲折的回廊上
带着一种神圣而又莫明的恐惧
我意识到我就是那个人 那个死者 迈着
一致的步伐 过着相同的日子 直到终结
世界先是变丑 然后熄灭
----博尔赫斯

作者：兔子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