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写完的
没有写完的 (1)
那一天， 在“水边影像”， 当我正在一排Avant Garde 的架子前，
侧过头， 半
睁着眼睛， 带着我的粉色的帽子。
我看到很远的地方半蹲着一个雾一样的影子。
看到这个影子的时候， 我正用及快的速度怀视这个下午的店。
有许多架子， 许
多的带子， 懒散地站着几个人，
有一些微弱的光从我身边的窗户里射下来。 我的
手里仿佛正拿着一本叫作Slam Nation 的影碟。
在这以后我又用笨拙右手将这个碟
子放回它原来的位置了。
透过一排排架子我去看这个影子。 现在它已经不是一个影子了。
而是一个男孩的
背部。 他有棕黑色的卷曲的头发， 有些长， 披到黑色的绒领子上。
他蹲在写着
“成人动画” 的架子前， 犹豫着。
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想法袭击我的脑子，
象一个浪一样扑过来的想法。 我感到自己
是一个特务， 我正站在一个巨大的，
黑色的影子后面观察一个敌人。 他是一个留
着棕黑色长发的男孩， 我看不到他的脸，
所以我飞快的从一个影子的掩护移向另
一个更深的影子...
想着这个的时候我已经用野兔子般地速度移到一个布满西部影
片的架子后了。 我的正前方， 摆着一幅拖衣女郎的肖像，
带着黄帽子的抽烟的枪
手... 我的帽子压在眼睛的上面， 然后， 透过一个很小的洞，
我望过去... 看到，
那里， 已经空了。 甚至那个背影， 也不在了。
*
那一年， 我只有十六岁， 当我开始读 Burskirk. 当然我唯一读过的
Burskirk 都
在一本七十年代发表的诗集上。 那时我甚至不知道金斯宝是谁。
我只读过三首波
斯克的诗， 看到一幅很模糊的照片，
上面是波斯克和一个年轻的女孩， 还有，
一棵树的轮廓站在在两幅被岁月清洗下去的脸的后面， 另一页，
用重重的黑体字
写着， La’mi.
我开始那样读， 放学等车的时候， 站在太阳下面。
这样可以让我忘记一切。 我
并不快活， 我想过... 关于死亡后的种种，
象一个人从很高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
的感觉。 她的裸体刺穿层层的空气，
那样最后她掉在一片灰色的土壤上， 那里有
一个洞陷进去了。 这样就是死亡。
没有写完的影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 一条蛇和一只青蛙在田野里相遇了，
蛇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吃东
西了， 青蛙刚在田野里觅完食， 正在田野里乘凉。
青蛙在遇见蛇以后， 它们都
很惊讶， 都呆在了当处， 不知道如果是好。
终于， 青蛙移动了， 他扑向蛇， 而蛇也移动了， 他张开嘴，
把青蛙吞了。 青
蛙的轮廓在蛇的瘦身子里缓慢地移动着， 没有一丝抵抗，
而这个蛇和青蛙的故事
的唯一目击人， 是一个十岁的小和尚。
这个小和尚后来成了大和尚， 他去了许多地方， 给许多人讲禅。
每一堂课开始前，
他都要讲这个青蛙和蛇的故事。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它， 不厌其烦。
[故事的发生]
事情的发生是艾克来我打工的意大利小店买一瓶廉价的“爱尔兰玫瑰”，
这是小包
装的很烈的酒， 而那是一个十分无聊的周末的下午。
艾克是我的邻居。
十七岁的时候， 我开始偷偷和艾克到湖边去喝酒了。 每个周末，
我都迫不及待地
等着十点的钟声在远处的教堂里敲响。
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熄灭店里的灯， 锁上
店门， 迎着寒风向湖边的方向走去。
我绕过许多小巷， 在那些小巷的尽头有一个很小的露天汗冰场，
尽管是初冬的晚
上， 我笨拙地从汗冰场的铁栏杆里翻过去。
然后在五十米外的台阶上， 我和艾克
相遇了。
艾克的问题： 酒， 带来了吗？
我的回答： 嗯， 四瓶， 新冻的。
艾克： 好样的。
隔着皮手套他拍了拍我的肩。
*
艾克说过， “爱尔兰玫瑰” 是世界上最美的酒。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和艾克喜欢
在每个周末到湖边迎着风喝“爱尔兰玫瑰”。(
在那个时候这种酒还只有两美元一
小瓶。) 在喝酒的时候艾克还会吟诗，
因为艾克有一次读到一首凯罗艾克的诗里
说， “坐下来喝酒， 并一边写诗， 象一个中国诗人。”
然后艾克会想， 所有
的中国诗人都是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写诗的，
就象凯罗艾克说得那样。
*
现在， 有许多年过去了，我的头会时常痛，
这样经常突然发生的头痛病会让我的
写作不得不时时中断下来。 在我头痛的很厉害的时候，
我不得不仰躺在黑房子里。
闭上眼睛。
在这样的时候我唯一能想起的东西就是一瓶“爱尔兰玫瑰”
后来想着
想着我竟然睡着了， 在梦里， 我和艾克仰躺在湖边的沙滩上，
我们已经死了，
湖水就要将我们的尸体淹没。 但是我们的手里，
都紧紧地握着一瓶红色的“爱尔
兰玫瑰”。
*
有一天我真得死去了， 我就象现在这样平躺着靠近第九层的地面。
我的尸体被悄
悄推出手术室。 你知道， 那样的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的，
以至于我躲在白单后面的
睫毛上还挂着一滴很沉重没有化完的蓝色的雪片。
就这样我被象一个诅咒式地迅速
隔离开了。 世界突然静下来的感觉就象， 在湖边，
喝一瓶“爱尔兰玫瑰”。
作者：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