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还活着

乌湿就站在我面前，一瞬间我忽然弄不清我是他还是他是我，我奇怪我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吃惊。我们坐下，这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外面风特别大。我感到体内有些不舒服，接着集中在胃部。
我们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对于乌湿问我的所有的问题，我的回答一律是，我不知道。仿佛傍晚我坐在自己的坟墓上看着夕阳冷静的微笑。我唯一不能原谅的是，我至今仍然活着。
从乌湿那儿回来那天，我的胃一直不舒服，我给自己吃了一个梨，然后就开始发烧，第二天情况更糟，到了第四天我便死了。
于是我只能住在乌湿这里了，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回忆我是怎样苏醒，恶梦般回到这个世界，爬出坟墓，看夕阳，以及回不去，那显然毫无意义。过程很简单，但实在令人无法理解，或者说是荒谬的。
记得刚认识乌湿时，他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他说他要从这个窗口爬进我的灵魂，可洞察很久远的过去和天堂地狱的未来。他郑重地告诉我，在公元前3万5千年前，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人。我当时是某个原始部落首领的最小的儿子，我拒绝打猎拒绝与人合作拒绝生活，我任诞不拘，终日沉溺于恶呓之中。他说，你，乌青，正人君子必先杀之而后快矣！
据说，我的父亲找到了加勒比海地区最有名的巫师乌羿来驱赶我身上无数的魔鬼。乌羿花了七天七夜配制了一种药--TTX。他们把我放在一辆由两只怪鸟拉着的叫做"麻木"的车上运到托托岛。
托托岛公主，也就是乌托帮帮主的女儿乌娜来见过我，我一下子就爱上了她。我把她叫到海边的山脚下对她说我爱你，她突然哈哈大笑，随即一块大石头从山脚滚下来把我砸晕了。
乌羿给我服下TTX之前，作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咒语，然后他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孩子，真爱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最高尚的事物，排在它前面的只有羊肉、洋葱、青菜和番茄酱做成的三明治。
"三明治，三明治你知道吗，孩子？"
"我想我知道，我写过一首叫三明治的诗。"
"诗？诗是什么东西？比三明治还好吃？"
"它排在三明治之前。"
"你需要钱吗？"乌湿问我。
"我不知道。"
"你已经复活了，现在是公元2000年，你必须要有钱。"
"......"
"你需要女人吗？"
"我不知道。"
"那么你，为什么对她说你爱她？啊？"
"......"
"好吧，她现在就在我的床上，你去吧。"
我果然看见乌娜躺在乌湿的床上，一丝不挂，我走过去。
"真臭，你复活以后有没有洗过澡啊？"
"没有。"
凌晨3点，我隐约听到乌湿跟乌娜作爱时提到了TTX，一听到这种药不知为什么我的胃部就开始不舒服。乌湿说，我那爱吃三明治的祖先并没有把TTX的配方传给我。
"你爱我？"乌娜问我。
"好象是，公元前3万5千年我说过。"
"是吗？那么现在呢？"
"我不知道。"
我无精打采地躺在托托岛的海边的一个山洞里。我决定再也不出去了，没人知道我在这里，除了一只叫做"乌哑"的大鸟，她看上去很美，只是每天不停地飞来飞去，她说，要有耐心，就像我孵蛋一样。可是她的蛋是一块卵石，我必须帮她孵蛋，耐心地坐在那块卵石上，久而久之。
乌湿失踪了。我很怀疑他是否真掌握了TTX的配方。其实他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然而我不知道的事比他想象的多。关键是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这跟乌湿和乌娜都没关系。有一天，乌哑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可那块卵石好象真的有了点动静。
除了孵蛋，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在洞里跑步。适当的跑步对健康很有好处。
我在弥留之际听到乌羿对我说，......知道吗？我说，我不知道。他说，好极了，我会让你复活的。
　　　　　　　　　　　　　　　　　　　　　　　　　　　　　
　　　　　　　　　　　　　　　　　　　　　　　　　　　　　　 2000.4.14

作者：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