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森林以及戒指

地铁列车在不停的摇晃着，我感觉车窗外有许多许多狰狞的面孔，
不断在扭曲，变形，转眼间就被飞去的列车碾得粉碎。
列车里死一般得寂静，一种临界于弥留的气味四处飘移着。
我的右手紧紧地捉住冰冷的金属棍子，
那东西光滑干净得好象森林里清晨的雾气，慢慢地，慢慢地渗入思维的深处，
让所有人神思恍惑。

很久很久以前我爱过一个女孩。
女孩的面孔模模糊糊得美丽着，看不清年龄，看不清温柔。
和她邂逅在地铁列车的深处，我艰难地抬头，仿佛看见了月光。
森林里有腐烂的沼泽，有冷酷的树木，恍如城市，里面有地铁，也有许多的乘客。
我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所以身体很轻，仿佛轻轻一纵就会消散在晕亮的灯光里了。
森林里面很冷，很荒凉，我经常几天没有食物，
浑身腐臭的我依旧灵魂高尚，拒绝着一切不洁的食物。

车突然停了，冰冷僵硬的人们犹豫地进出着，
我神情紧张地看着进来的每一个人，或者青葱，或者枯槁。
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她穿着绿色的背心，右手尾指上有一枚戒指，
就象一滴在青葱般手指上哭泣的泪。
她好象对我微笑了，但我的记忆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我在森林的暗影里徘徊，知道自己已经爱上她了。
她就是森林里寂寞的精灵。

就象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因为月光而爱上森林一样，
我也弄不清楚，我是不是因为那枚仿如泪珠一般的戒指才爱上了女孩。
但我的确爱上她了。
车门关上了，沉默的森林继续延续在地底的移行。
我的身旁站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孩，漫不经心地握着冰冷的金属棒子，
眼神空洞。我长久地端详着她的脸，意图去发现一些依稀的东西。
她的手指在棍子上轻巧地上下滑动着。
好几次接触了我的手指。

她没有什么感觉，嘴紧紧地闭着，空泛而平凡的脸投射到扭曲的车窗上，
转眼就被碾得粉碎，呜咽着散落在漆黑的隧道里。
她一定很寂寞。
我和她的手指微妙地接触着，我轻轻地开始抚摸她光滑的手指，
上面没有戒指，没有泪滴。我很失望。
她不是我一直寻找的女孩。
我一共遇上那个女孩35次，每次我都曾经和她很接近，
但她没有看过我一眼，我用怜惜的目光抚摸着她抽泣的手指，
爱，原来就是那么简单。

我也很寂寞了，每天在地铁隧道的深处出没，
森林里湿重压抑的空气经常让我神智不清。
我一直在试图找到那个女孩，
爱，不是为了“我爱你”而存在，
很多时候，就是为了一个眼神，一滴眼泪，甚至一枚戒指，
它就可以温柔地缠绵在你心底很久很久。

今晚没有月光，地铁列车以不容置疑的姿态移动着。
我有些庆幸自己可以游离于地铁之外，游离于时间之外。
虽然寂寞，但自由，并且对爱不逾。
我轻轻地吻了吻身旁的女孩，她没有感觉，只是微微地
皱了皱眉，有了一丝温柔的神情。
我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左手，仿佛握住爱情。

我由始至终也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
这没有什么。她是唯一的，如果不是唯一的，就不是爱了。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看见她呢？
对了，那天我终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握住了那滴在青葱般手指上哭泣的泪。
那是我们在森林里的第35次见面吧。
那天月光很美，树木难得地迎风摇曳着，
有歌声，有叹息，有蒸腾的雾气，有幸福开放的紫色小花。
我握着她的手，在地铁的深处。

她后来下了车，飞快地拉着我跑向对面的月台。
我轻飘飘得，我在逆风中艰难地喊着：我爱你。
她回头微笑，面容是如此得模糊，却又是如此得专注。
要爱就爱吧，爱还需要什么顾忌吗？爱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面容平凡的女孩在终点站下了车。
我疲倦地瘫倒在空的座位上，很想抽烟。
列车里的灯渐次地熄灭了，我慢慢地回忆着许多许多，
身体慢慢地，轻轻地上浮着，消散在列车里，也消散在森林里，
就象一阵风。我缓缓地展开左手，里面是一眉仿如泪珠般晶盈的戒指。

女孩拉着我，飞快地跑着。
我们很幸福，甚至没有发觉巨大的列车已经进站了。
女孩拉着我一起跳了出去。我们跃进了沼泽。
我没有任何痛苦地被列车撞出去很远很远，
粉身碎骨。我的尸体还是被发现了。
但女孩不见了。他们在我的左手里发现了一个戒指。我好象握得很紧很紧。
我紧握着我的爱，但爱人已经消散了，消散在列车里，也消散在森林里。。

我的灵魂漂浮在漆黑隧道的深处，漂浮在腐烂沼泽的上空。
我在寻找着她。
死去以后，我的记忆是大不如前了，但我执着地回忆着
那位面容是如此得模糊，却又是如此得专注的女孩。
我会一直去找她，亲手把戒指重新给她带上。
因为，她是唯一的。
唯一的一次，我在逆风中艰难地喊着：我爱你。我爱你。

作者：小无 00-3-15 下午 10:2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