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大雪下的中国
霜
我喜欢在有霜的早晨
去田野里散步
到处都是浅白色
覆盖着
一些树和庄稼的叶子
已经僵硬
看起来更加荒凉
可以这么说
我喜欢荒凉所以
更喜欢霜
在没有一丝风的时候
连地上的一根鸟毛
都不再动弹
我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
如果有一所温暖的房子
炉火正旺
加上噼啪作响的爆裂声
我的心情
肯定要好一点
不止好一点
还有足够的心情和你
开玩笑
或者，干脆拨通你的电话
在电话里调情
（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想想挺奇怪）
但是我的胃越来越疼
手指不听使唤
你怎么伤心
都没用了
平安夜
在电话里
你说着说着就哭了
轻轻的声音
让我有些好奇
好多年来
这种声音已经消失
而现在
它慢慢从脚底爬上来
每一块肌肉
都在阵阵抽搐
它也让我禁不住想象
眼泪在你脸上
滑落的情形
这确实很陌生
我们不再说话
远处
一辆辆车子在奔跑
一道道的灯光
在对面的屋顶上
匆匆扫过
雷允上
我记得当时的情景
我正读一本书
来了一个电话
我去接
只听到对方挂机的声音
然后
雷允上这个词
就进入我的脑子里
先是雷X上
为了这个X字
我把不同的字放进去
比如：雷羽上 雷文上 雷雨上
有时候打开窗户
看看远方的车灯
在黑暗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痕迹
再回头放另外一些字
直到雷允上的时候
才感到
象一把被打开的锁
喀哒一声
然后我又想这三个字
是我的杜撰
还是真有这么个人或者
什么东西
我想做一个和尚
只要念念经书
扫扫地
就可以了
做和尚没什么难的
至于木鱼
咚咚咚的声音
在夜晚
特别好听
更重要的是
我不吃鱼肉
也不喝酒
对于可爱的女人
没有碰过
这么些年来
我象个洁身自好的太监
在夜晚
双手捂着下体
平静入梦
我的手其实已经坏了
亲爱的，你的手套
还没有打好
但雪已经下了
象我这样的人每天
在路上狂奔
一双手抵挡不住寒冷
它们已经坏了
每时每刻都在发痒
过一段时间
就要烂了
亲爱的，我没觉得什么
我仍然在幸福地
等待着你的手套
套上
我这双腐烂的手
成都
成都是我想去的地方
以前是红星路
现在只想去
府南河
那里有什么看头
其实我不知道
可能
仅仅是因为
它中性的名字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
见见何小竹
如果他喜欢足球的话
就一起看全兴队
就算它成了
让人扫兴的冠城队
也没有关系
象阿辉这样的人
我从来没想到过
一个人
可以这样无耻
年纪轻轻
就成了老板的奴才
我要坐在他对面
紧紧盯着他
我要盯得他脊背发麻
让他自己感到
一点点无地自容
我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中
找到无耻的根源
我要死死得
盯着他
一刻也不放过
让他做
整晚的噩梦
而事实上
当他递过来一根烟
我就感到自己的眼光
要命地
温暖起来
喷泉池
秋天的时候
这里有五颜六色的金鱼
摇头摆尾晒太阳
现在怎么也
看不到了
水面没有冰
也不浑浊
还能一眼看到底
就是找不到它们
我也不担心
天气一暖
它们就又会
成群结队地跑出来
瞪着
好玩的大眼睛
一起冲向水面
一只狗和一只鸡可能会有爱情
今天早上
一只小花狗和一只芦花鸡
分别站在两堵墙上
公鸡每叫一次
小花狗就摇摇尾巴
当时
一轮红红的太阳
正从它们中间
缓缓升起来
第一场雪
起得早的人
才发现
昨夜下雪了
有人开始喊叫
下雪了 下雪了
外面的声音慢慢大起来
人们都在喊叫
下雪了 下雪了
其实
雪早已不在下了
我还睡着
昨天雪下的时候
已经看过了
现在我想的是
这场雪
会不会是最后一场雪
——————２００３年１２月２７日
·因为一个梦
昨天夜里的某个时候
我梦见母亲了
但已经去世
这让我很伤心
醒来我就开始出发
现在
我站在母亲门前
发现一切都很平静
我决定离开
就象没来过一样
·事件
之前是黑的
一点点
开始看到一些东西
一团团的
都带着毛边
不经意间
天有点亮了
还不能看得很远
等看到了
天就亮了
真的就亮了
可以看到了
可能是
一个夜里醒来的人
经过她
随手
摘了她的头
还滴着露水
·碧溪河
草坪不再绿了
垂柳也是
河水泛着浅浅的波纹
流淌着
在左岸走走
在右岸走走
一直走下去的话
就是永丰河
·碧溪河2
今天早上
我在碧溪河的右岸
碰见一个人
他刚从林子里出来
满头冒着热气
嘴巴里也是
擦肩而过的时候
我听到
有人咳嗽了一声
就象是
水面上的一条鱼
落下去
《出租广告》
加长凯迪拉克 林肯 奔驰
专人摄像 制作VCD DVD
司仪 花篮
请联系圆梦公司
好 好好 都很好
有没有出租新娘
有没有一辆牛车
让我们在人民路上慢慢走过
《烟圈为什么能挂住钉子》
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
都把头低着
牌是那种红颜色的字
白色的底
飞出去的时候
白光一闪
小兰说 不对
是红光一闪
很长时间之后
（大约一小时）
我们看到一个烟圈
从第三个人嘴里
射出来
慢悠悠地
挂在墙上的一枚钉子上
钉子就在第四个人的
头上
《约会》
我们坐着
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们光着身子
我们相对着
我们不说话
灯亮着
照在你的乳房上
它们已经下垂
我也下垂
我们下垂着
·一张白纸
我碰到一张白纸
鸟一样贴地而行
这座城市最宽阔的街道上
只有这张白纸
它走走停停
忽而又飞升上来
贴上我的胸脯
象是倾听心跳
然后
抹身离去
我感到有件东西被拿走
我想到一件东西 就这样
被它拿走
它不是鸟 也不是
传说中的幽灵
我看看身后
夜晚的街道多么幽深
又是多么干净
《夜晚三点》
在能铺上白纸的地方
铺开白纸
房间变得白了
把眼睛睁着
右手拿笔 左手托下巴
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呼吸
这么多天了
我一直在等着
一首诗
或者
一个人在门外面
轻轻喊一声
《我们搬运木头》
为了不让木头上的钉子
伤着我们
在月亮下，我们的行动轻快而谨慎
我们一根根地把木头
堆放在小车上
尽可能不丢下一根
从远处看
就象两座小山
穿过小巷
又拐上花雨路
夜晚的风很凉快
警察也下班了
在红星路十字街
我们一边抽烟，一边
等着绿灯重新亮起
《骨头在响》
骨头在响，我的骨头在响
来听听，你们来听听
指骨，髋骨，排骨，颧骨，头骨
颈椎，腰椎，胸椎，脊椎
到处都在响，毕啵乱响
我多么有力量，我多么想杀人
见到血就激动，见到女人就占有
火车开过来，大风刮过来
啊，天空多高啊，黑夜多黑啊
这就爬上去，这就扎过去
风驰电掣，犀利无匹
哦，没有再高了，没有再黑了，什么也没有了
一拳打过去，你听听，你听听
悄无声息，无声无息
世界如此柔软，如此柔软，如此
柔软啊
《南阳村》
一边是无边的田野
一边是青弋江静静的河水
如果是春天
云雀会在天空飞翔
一直延伸进杉树林
堤坝才算走到尽头
从树木的枝干和高度看
它们已不年轻
我经常一个人穿过去
有时候是两个人
三个人的时候就象一群人
既不渡船也不去别的地方
南阳村已经到了
一个不大的村落
三两户人家
·秋天来了
你们说着话
在阳光的照射下
面孔上变换着阴影
天气还很热
但是你们很优雅
谈到高兴处
还向外面扫一眼
这是第几次
你们才发现一个灰脸的人
站在不远处
正向你们看着
那么平静
让你们都吃了一惊
·两个小乳头
前排的女孩子
穿一件低领牛仔装
往里面看了看
嘿，一个小乳头
躲在那里
很快地喝水 起身
她安静地坐着
这回看到左边的
小乳头
还是看不出颜色
只是向前翘着
象乳头一样 她安静
不知道后面有个男人
一直在喝水
希望同时看到她的
两个小乳头
·我看到一个跛子
他走路的时候
一只手平端着 另一只
紧贴着大腿
每走一步
身体先向左面歪斜 再向右面猛烈地
晃过去
整个一下午
我都在努力摆好姿势
·再见，妈妈
下楼梯
右转
我看见你靠在墙上
一动不动
这很好
多晒太阳好
我这就走了
下次回来
如果太阳还晒着你
我会很开心
·10路车站
梁震应该在单位吧
如果是
只要走三分钟
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如果我动作快
他会接我递给他的迎客松香烟
帮我点火
我照例凑过去
有可能
会顺便轻拍一下他的手背
然后各自坐好
聊些江湖上的逸闻
在某个理论问题上
保持一定的距离
既不争吵也不苟同
如果他很忙
我会在他离开的时候
看看奥林匹克体育中心
展望某个时候
坐在四万人堆里
看足球比赛
一直到他回来
将前面的情节重演一次
这些是可以想象的
现在的问题是
10路车
远远地朝我开过来了
·那个女人
我坐在水边
静静地看着南湖
风吹过来
我拊了把头发
就看见那个女人
在另一边的花坛上
静静地坐着
看着南湖
风吹过去
她也拊了一下头发
顺便
看了我一眼
·老市民张小离
他在马路对面招手
满面笑容
说着话
只有他自己听到
他走过来
在斑马线中间
他停下
因为红灯亮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
躲闪着汽车和行人
他终于
站到我眼前了
·死者
她躺着
在厚厚的被子下很安静
灯光照在脸上
也很安静
床底下有只蜡烛
火苗很盛
如果仔细观察
会发现
它在轻微抖动
这说明
房间里有点风
·陈医生
仔细看好
陈医生转过身
又说了一次
青霉素液滴得很快
我确实得小心
妈妈说
给我的脚边弄个暖壶
我一边冲水一边想
几年不见
她还是很漂亮
还活着
我拿着暖壶出去
陈医生走得很远了
·结局
走在哪里
都能看见他们
没有更多的动作
只是走来走去
以前是三个
现在是五个
也是一身白衣
他们走来走去
对面的驴子
不安地
晃动着尾巴
·小宝
小宝三十岁
是个英俊的孤儿
老婆是另外一个孤儿
生了一个黑儿子
会走路的时候
死了
小宝的老婆也死了
据说喝了毒药
挺在床上
小宝搬不动 骂了一句
日你妈的还这么硬
小宝有时候流浪 有时候
泡歌厅的小姐
去年我们见面的时候
他还给了一包玉溪香烟
我抽了很久
现在这个叫小宝的人
也死了
·林子里的鸟儿没有了
最近两天
太阳始终照在
林子里
但已经
没有鸟叫了
我昨天翻过围墙
去数了数
有三十六棵树
都是水杉
站在里面
感觉是有些冷
·慢性自杀
我抽烟很少
一天只要半包
当然
如果只是写东西
不干事
也许抽掉一包或者更多
象此刻
我抽得很快
一根接一根
想到吸烟等于慢性自杀
就抽得更快 并且
伴随着一阵阵
愉快的抖动
· 痛苦
现在我经常感到痛苦
这使我变得很沉默
我常常看着西边的太阳
发愣
一直到它消失
然后夜晚到了
我什么也看不到
就看月亮
但有时
月亮也没有
·预感
我有种预感
我会死
但不是很普通的死
也不是在今年死
可能是明年
也可能是后年
不是病死
也不是被汽车撞死
而是自己找死
一个人死
一个人
静静地
看着
自己慢慢死
但可能
看不到自己最后的
一口气
是进还是
出
·绳子
这根绳子挂在那里
但不知道
挂在什么地方
一动都不动
在它的上方
应该是
梧桐树的一根枝桠
二楼的窗户
当然它也可能
挂在三楼的阳台上
再往上
就没有什么
只有空气
空气怎么能挂住一根绳子
况且
连一点晃动都没有
它那么安静
我一伸手
就可以抓住
《你吃过土豆鹅吗》
一些土豆
一只老鹅
还有一些作料
当然啦
花椒是不可少的
现在没有老鹅
也没有花椒
但有土豆
但有母鸡
我们就烧土豆鸡吧
《白痴》
他举着一件白衣服
从前门出发
经过
一家门
一堵墙
又一家门
又一堵墙
加上一片草丛
来到后门
并不进入
返回
经过
一片草丛
一堵墙
一家门
又一堵墙
又一家门
来到前门
他举着白衣服
兴高采烈
·别动
我瞄上你了
正瞄着你
你不要动
“动，就打死你”
我这样举着枪
看着你
只要一动
你就能听到
啪的一声
一直这样瞄着
枪都颤抖了
·活着
你们都活着
一直活着
云一样轻鸟一样飞猪一样叫
象鸡飞狗跳那样
有一个热闹的早晨
从你们身边经过
不和你们说话
我还要随意地走过去
一直到很远
再那么不经意地
回头
看你们一次
·寂寞
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头驴子有些凄惨的叫声
这样的夜晚
都找不到一根木桩说话
·和尚和尼姑的爱情生活
两颗发青的脑袋
在空中晃悠
相距两尺
有时候也并在一起
就象一个8 或者是
掉了叶子的葫芦
我是说
我们相爱 无拘无束
让人们羡慕我们
走累了就挤开人群
回到庙庵
端坐在蒲团上
念书 诵经 敲打木鱼
夜晚悄无声息
木鱼的声音传得很远
当人们屏气凝声的时候
我们抱在一起
想想他们 听不到了
就笑起来
·昨天晚上
说到风是因为
有雨的声音
接着
我们看到窗帘抖动了一下
很轻微
但我们都看见了
然后继续打牌
小兰的眼睛看到北风的时候
说：我对
其实并没有说
仅仅是嘴唇动了一下
我们看见了
也许这牌
她真的要胡了
《天终于晴了》
七点半左右
我朝街上看过去
这其间
有一只花瓶一只人头和两扇玻璃门
挡住我的视线
我将身子抬了抬
又把头偏了偏
我看到马路上有车辆
滑来滑去
还在阴影里
对面的墙上商店的门脸上
有金黄的光
收回视线
我敲打出想好的字：
七点三十三分
天晴了
·现在没人说流浪了
一毛硬币和另外一毛硬币说话
一元硬币和另外一元硬币说话
十元纸钱躺在一边
因为找不到同伙
就睡了
·浴缸坏了
狗子家的浴缸
裂了一条缝
这是洗完澡后看到的
是以前坏了还是
刚刚坏的
我没问
我跟狗子说
你家的浴池太小而且
很滑
差点摔了我一跤
·再见，姐姐
当时天阴，风很大
我说
毛主席死了怎么办
你说不知道
然后我们站在船头
看辽阔的北塘
象看着整个国家
这都是真的
1976年 我们都还小
但懂得悲伤
·加在一起好比一股风
向后走
你也可以碰到很多人
他们走来走去
不象那些鸭子
一个个都伸着脖子
朝深渊里
扇动着翅膀
·绝
如果有人跟着
会快乐一些
他应该象兄弟一样
不做声
也可以是狗摇着尾巴
当然现在
后面是空气 整个的
夜晚
在中山桥
那下面反射着光
有人在钓鱼
我抽烟
希望看到一条白色的鱼
从水中上来
再落下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跑下楼梯的时候
摔了一跤
就是狗吃屎那样的
啪的一声
很响
比雨响得多了
这是废话
那时候
也就是毛毛雨而已
·死
只是想一想 死
这个字
设想一下 死
在老家铁路的场景
可以有血 也可以没有
许多人来看尸体
发出一些声音
然后散开
如果一列火车开过来
并不是压着 只是
从旁边开过去
一阵风把它掀起来
象一枚树叶
一会儿跌落 一会儿
升起来
当然 也有可能
是一阵热气腾腾的雾水
盖在它的身上
比如大宝被轧死的时候
人们都看到了
旧情人
你有红扑扑的脸蛋
几缕发丝
遮在圆溜溜的鼻子上
我的旧情人
你就象个孩子
可是不下车
站在街心和你说话
车流凶险
警察远远看着
现在回想
倒象个电影镜头
越拉越远
[color=#DC143C]The end [/color]
·我们轻声说话
你的乳房大小不一
有一种
不匀称的美
你视为心病
要我多加按摩
三年时光如流水
（那时却很漫长）
现在重新相遇
轻声说话
我看着你的眼睛
也看你的胸脯
不知这两个小东西
忘了没有
·你的儿子叫雨
我喜欢孩子们
因此一见到你的孩子
就喜欢了
来不及想他的名字
就拉着他的手
他也不害怕
外面正下雨
我问他喜欢雨吗
他说喜欢
安徽被水淹了也喜欢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才想起
他的名字叫雨
·他喜欢走在人群中
他喜欢走来走去
超过一些人
也被
一些人超过
他面带微笑
朝着迎面而来的人
不紧不慢
他不喜欢一个人
走在
黑忽忽的胡同里
他扎进人群
感到安全
尽管不喜欢任何人
·
我们时代的英雄
他不算英俊
但却高大
他戴着眼镜
正步走在
中山路上
他忽然停下
掏出几吧
边走边尿
那是一个长长的几吧
也是粗粗的几吧
正是黄昏时分
满街行人来来往往
对他的举动
视若无睹
但心照不宣让出尿道
多么壮观
主席驾到
那时侯
多少人比了比几吧
又有多少女人
面部平静
内心栖惶
·自慰诗
六毛先生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不要愤慨！”
小鸟儿叽喳乱叫
新的一天又要来临
穿上运动鞋
冲进晨曦
你就会发现
许多老人正在绕圈
许多老人退步而行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
转瞬即逝
·偶尔
偶尔吵架
偶尔亲吻
偶尔在梦里看见死人
偶尔阳光很亮
偶尔
偶尔什么也没有
偶尔又都有了
·梦见你哭了
其实不是梦
是我想到
在马路上走路
想起你的蓝头发
一扬一扬
这都是假的
你在一座被污染的城市
整天吃药
深更半夜
做一些忧伤的梦
醒来就写字
把它们
一一放在我的邮箱里
躺着
象一具具小尸体
·我们是兄弟
刘伟你好
上次电话里
你的声音挺怪的
就知道
有些东西已经没有了
我们是兄弟
这是你老婆说的
现在我用诗的形式
再说一次
希望你能看到
·睡得香
睡得香
不是说
睡得好与不好
而是
一种蚊香的名字
扬州三笑集团生产
以前只知道
三笑牙刷
我妈说
这个蚊香很便宜
所以
给我买了一盒
理想的生活
租一间小屋子
让它拥挤在更多的屋子中
要放几张白纸
写写画画
累了 就往床上一躺
阳光从缝隙里照着我的身体
又慢慢消失
我会抽上一根烟
负手而出 和邻居们
打招呼 说说国家总理
象个和蔼的哲学家
内心不放过白云 母牛
和黑暗中的犬吠
面部平静 又饱经沧桑
更多的时间
哪儿也不去
就呆在屋子里 反锁着门
做个好奇的猫
从门缝里
打量世界
那个姑娘从马路那边跑过来
她迈着小碎步
她的乳房
在柔软的衣服下
欢快地波动着
她没有觉察到
我的观望
躲过一辆红色的轿车
还用手
轻拍着车屁股
她那么年轻
跳跃着冲上人行道
她的乳房也突地跳起来
带起了衣服
露出白白的肚皮
去蒗山
偶尔说起榔山
想起90年的大雪
小梅说：去蒗山吧
夏天能做什么呢
但我们
还象那年一样
骑了整整一上午
接近蒗山的时候
大家一边唱起山歌一边
抹着汗水喊
蒗山，我们来了
激动的声音跟孩子们
没有分别
用凹和凸聊天去
你说要去隐秘的地方
要改名叫凹和凸
但你没说
谁是凹谁是凸
那时我一边笑一边
看窗户外面
小雨淅沥沥下着
你那儿可能正干旱
你可能正把手
放在凹陷的地方
对于我来说
不是凹的太远就是
凸的太荒唐
维维安·福
这个喀麦隆黑人
他倒下了
翻出的白眼真的很白
比你我的白
也比法国白人白
为了这一点
我们能够明白
大家的掌声
是真诚的
村三窑
三窑有鸟
一只 两只在叫
那时候
天还是黑的
所以
不知道是谁鸟
那个叫韩鸟的人总是
被吵醒
什么事也不做
耳朵帖窗户
嘿嘿笑
·村三窑2
韩鸟睡在双人床上
此乃下午
忽听得窗外有人
唱歌
噢~哇 噢~哇 噢~哇
嚯 哈 嘿
每发一个音节
跺脚一次
渐渐地远了 又渐渐
近了
后来韩鸟也唱
那个驴子一样的人
就不唱了
·村三窑3
“桃花开了梨花开”
在三窑
韩鸟念着诗
其实还有油菜花
他们的颜色
正如你所知
粉红 奶白和金黄
但油菜花也有白的
这是我
第一次发现
之后
至少有一小时是
快乐的
·什么是徘徊，什么是伊拉克
在很远的地方
那里有
黑石油和白色的
大袍子
说话的时候
风沙带走声音
只有
一翘一翘的胡子
和面纱
在诱发拉地河
走来走去
我们且将之命名为
伊拉克
·春天的艳遇
一阵风吹来
草绿
草动
空气中听人语
猫
小心地
走
跟着黄昏
去了
看图学话
是不是鸟，是不是鸬鹚
树桩上黑黑的
也是灰灰的
是什么
是不是鸟 是不是鸬鹚
两根树桩站两只
第三只怎么办
它们三个
都在叫
灰灰的 也是黑黑的
天堂在哪里
四周都没有人了
静悄悄的
有许多影子趴在远处
随时都会站起来的样子
我抽着烟
四处转悠
想走得更远一点
事实上
我是顺着楼梯一步步
向天上走的
我们不在一个天空下
你那里在下大雪
很大很大的雪
我只能想象
它是怎样的大雪
是鹅毛大雪 还是
比鹅毛更大的雪
想不出来
只觉得雪 或者什么
在纷纷地下
有点乱 比如迷乱 混乱 慌乱
你那里大雪
我这里太阳正大
有十个太阳
·这个春天怪怪的
这个春天死了
很多人
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
比如小王
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光着上身
说很冷
去了东莞
后来他的女人丢了
跳上一列火车
连夜赶回来
他跟我说
不能让儿子也丢了
他被隔离两星期
之后
和儿子见了一面
·鸟事
先是在合肥
有一只小鸟在草丛里
走来走去
是黑白相间的鸟
后来又有一只大鸟
在芜湖的天上飞
飞得很高
看不清它的模样
这两只鸟
分别被九个诗人看到
前面五个
后面四个
对两只鸟一无所知
现在
我把这事写出来
定名为《鸟事》
——2003 6 25
·如果它叫鸫鸟也是可以的
它站在面前
正好挡住射过来的光
有母鸡那么大
额头上还有一簇毛
抖动着
它的黑眼睛一动也不动
看着我
那时
我正向空气里吐烟圈
到第五个
它就出现了
·谈起我陌生的父亲
在合肥的一个面摊
我和张力
谈到了我父亲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一些细节
是第一次向朋友说起
比如他的死因
和前后那段时间
家庭的灾难
现在我想补充的是
他叫韩启胜
（启有反文旁，我不会打）
死于1975年
至于他的长相
实在是
难以描述
·夜晚在山里，四处都空荡荡的
长山头是一个地名
也可能叫常山
有很大的树林
如果修饰
可以说是绿色的地毯
波动着
有很多鸟
在上面飞
可能是风大了
它们总是飞得很快
大小黑白的鸟
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后来天开始暗
蝙蝠出来了
——2003 6 24
123456
冰冻街的鬼都是忧郁的
现在
他们紧咬嘴唇
想着故事
他们的步子
有些晃悠
他们一左一右
在人行道上留下
很长的脚印
只有
栏杆上的雪
才叫雪白
鸟语
她眉头皱着
说起话来
象猫头鹰一样难听
她甚至
高高地站在树冠
一次又一次
扇动着
两条胳膊
始终飞不起来
她的肉体
还装着什么东西
她不说
见面的时候
我们通常点点头
发一点声音
有时候叽里咕噜
有时候唛唛嚓嚓
Let’s Keep Our City Tidy
亲爱的 吃完这些树叶
记得把包装袋扔进对面绿色的垃圾桶里
多余的吐沫
也吐进去
茨巴多勒
茨巴多勒
念一遍
它在遥远的海上就会
浮起来
它是一个岛
它曾经消失过
上面发生过一些事情
你念一遍
茨巴多勒
就象山一样高
如果想更高
就得不断地念
茨巴多勒
茨巴多勒
遮住所有的洞
《白玉老虎》
昨晚上
经过一片树林
就看见
那条曾经梦过的小河
水流跳跃在石头上
发出很响的声音
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直看着
等到风声紧了
它就驮着我
纵身而过
《红》
张小尹和她的朋友们
在咖啡馆里
安静地喝着饮料
偶尔说些话
苞米花都是白色的
但是正在一点点
少下去
桌子上的蜡烛
红彤彤的
只有他们起身离去
火焰才会晃动
《苞米花》
金黄色的玉米
粒粒圆润
只是我的想象
这些白色的东西
现在只能叫苞米花
都是热呼呼的
也很香
我们一边吃一边
说着苞米花的故事
张小尹还说
最好买一台那样的机器
自己慢慢摇着
“碰”的一声响
空气里到处都很香
人世很长，人时已远。
一
我喜欢写字
喜欢在
白白的纸上写字
再捏着橡皮
去擦
擦破了纸
没关系
我还喜欢闻橡皮的
味道
有很多种味道
有许多
根本不知道名称的
味道
二
有天
太阳照在身上
才发现
橡皮的味道
没有了
三
人群中
到处都有
臭
跟人说话
我总是
屏住呼吸
现在
我一个人
坐在灯
下
又闻着一股臭
从身体中
蔓延
出来
我捏着
橡皮
不知道
该从哪里
开始
擦
四
我已经
不写字了
视线老是模糊
我感到
就快不行了
我常想捏着什么
小东西
比如一块橡皮
梦里醒来
捏着的
总是自己的鸡吧
它萎缩着
看起来
正委屈着
五
睡下去
比如在街上走着
有一种黑色的旋涡
突然涌来
把我吞进去
一种眩晕
让我惊叫
但声音
没有人会听到
六
你要把衣服
撩起来
得露出白乳房
让我看着
并捏着
七
我的句子
越来越短了
我需要
更多的精力
去呼吸
让脑子清醒
一些
写下几个字
再找
邻居家的小朋友
借一块橡皮
擦一擦
擦破纸
纸上这样的字
人世很长
人时已远
也都破了
八
要发不离八
我写下
上面这个“诗”
费了
很大的力气
之前
在去网吧的路上
想躺下
那时候
想到了顾城的一句诗
也想到了橡皮
二者的关系
就是
这样的
九
亲爱的
今天
我在报纸上看到
又有人
站在桃花坞
拍照
·墙
一面墙上挂着钟
在夜里 声音很大
从对墙的窗户传出去
当然 也可以
先从有门的那道墙
转个弯
我通常对着第四道墙
发呆
那里只有白
有天晚上
我在它上面画了个人
看起来
一点不象鬼
·如果
一个人不能闲着
对着空气 白云和客人
我写一下字 喊一声
你快笑起来
没有写出来的字
有一天会自己跑出来
你活着 就是说话
如果你活着
象断了钨丝的灯泡
在空中挂着
·瞎子的爱
她唱歌。用细小的手指
她把乳房藏在肉里
我一边读 一边在眼睛里
找沙子
冬天的水管一直在
地下延伸
一个唱歌的人会老下去
二十年后 声音
会弱小很多
夹杂在秋天的虫子里
藏身黑暗中
有可能
会与我迎面碰撞
·山谷的生活
有可能的话
就在山谷中造一间屋子
不安排别的什么
放一张床
前门一只鸟
后窗两棵树
左边一个 右边一个
让一条小溪从中间流过
漂在上面
我们就象两个纸船
一忽就湿了
·朋友们
一只一只的鸟
一块一块的肉
一朵一朵的云
一双一双的眼睛
你们都在
倒退着
有点奇怪
我明明不在前进
或者反过来
一双一双的眼睛
一朵一朵的云
一块一块的肉
一只一只的鸟
你们都在
前进着
怎么说才合适
反正我是倒退着
并且 向那黑暗的漩涡
急剧下降着
·死
是咔—嚓 而不是
咔嚓
象某只手
把僵硬的脑袋这么
一拧
如果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切过脖子
那就是
噗
而不是
咔—嚓
·十一月
再过几天
就是十二月
然后是一月
然后是二月
然后是三月
然后
又会来到十一月
到2100年的时候
我再写一首十一月
照样把那些
温暖和寒冷的词语
扔远远的
·白日梦
如果有可能
我会一直这样躺下去
灯有点暗
好象外面已经很黑了
这是什么地方呢
我这样想
一个人说话：谁来了
是啊 有个人
走过来了
听起来是皮鞋的声音
一下一下的
敲在地上很响
从节奏上看应该是小霞
我想我还是躺着
她如果进来
就会捏捏我的耳朵
心情好的话
也会亲我一下
·心情好就多玩一会
在夜晚
什么人都没有了
你就敲敲桶
一下 两下
最好是三下
如果有风从拐角吹过来
（当然一定要大风
很大的风
很少见的风）
就会发出
呜呜的哭声
但通常不会让你哭
只是让你
有那么点寂寞
或者不是
只是冷
2002/11/29
▲寻找外星人
天黑了的时候
我们排成
一条长长的队伍
走在前面的人
没有点火把
后面的也没有
大家的表情
都隐在黑夜里
翻过一座山坡的时候
有许多的石头
一起站起来
跟在我们的后面
这样
队伍变得更长了
只有找到外星人的时候
我们才会停下
围成一团
或者四散分开
▲外星人
眼睛对视一分钟
回头看看鸟
再对视两个一分钟
回头看看牛吧
牛就是牛
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看石头吧
它一声不语
我们看更多的一分钟
看完了
我们就都是
外星人
头上没长角
也没开花
但就是外星人
2002/11/22
一个悲伤的人
雾很大
他来的有些突然
向我走过来
手中攥着一根小木棒
他边走边看着我
眼神迷茫
又不象看着我
更象是
专注于手中的木棒
他一下一下的
掐断它
喀嚓喀嚓的声音
在早晨的雾中带着点回音
一直到木棒短得
无法再掐断
他朝手上看了看
张开手指
让它掉下去
继续向我走来
突然地
穿过了我或者
呆在我的身体里
我才知道
这是一个悲伤的人
并且绝望着
《韩鸟的下一步》
天气冷了
石头后面的一棵草
也黄了
一枚树叶掉下来
落在棋盘上
被风一吹
向山崖下飞去
下一步放在这里的
是黑子
《韩鸟听火车》
车轮咣铛咣铛地开过来
不要把头低得
太深
那样的话
那只红色的鸟
就要飞了
《韩鸟来到海上》
韩鸟来到了海上
风平浪静
也没有一只岛
韩鸟蹲下来
划了一下水
就听见
一只鲸鱼叫起来
海面看起来
很远很远
《韩鸟鸟》
韩鸟在山谷中走动
象一枚小纸片
但是没有阳光照在他背上
他怎么翻
都不象一只鸟
我们就叫他
韩鸟鸟
好了
《韩鸟和白花仙子开始惊慌失措》
韩鸟和白花仙子
一个穿黑衣
一个穿红衣
坐在雨山的山顶下棋
这时
风就吹过来
夹着很大的雪花
一片片落在棋盘上
韩鸟和白花仙子都呆了
因为棋子
都成了白颜色嘛
·12月9日
房子已经拆得不成样子了
只剩下断了的墙壁和
筋骨一样的钢筋
但民工们依旧在
敲敲打打
很快就要敲过来了
韩鸟站在三丈远的地方
吃着桔子
每吃一瓣
就哆嗦一下
·韩鸟的设想
韩鸟要睡着
要看着他们拆房子
把瓦揭掉
把墙壁打通
让四面的风一起吹过来
如果是夜晚的话
韩鸟不需要月亮照着
一样可以做梦
·扑嗵
往上一点 再上一点 上到不能再上为止
就这样
我们开始扑嗵吧
扑嗵扑嗵
我们不是向下跳
也不是
向天空飞
扑嗵 扑嗵
持续不断 持之以恒 持刃以自伤
面对面
扑嗵 扑嗵
心照不宣
衣服内扑嗵不止 战斗不息
·烟还是烟，不是枪
我把烟叼在嘴里
让它随便那么挂着
我一动嘴唇
它就抖动起来
你一直在天边
我一直在眼前
·自慰
啊 啊 啊
对 男左女右
排好队
排得整齐一点
象个胡同
让我爬过去
·这个女人
她真的很厉害
用她细细的白手指
捅我的肚子
一下 二下 三下
最后还捏了我的皮
之前
她不过是吃了我的甘蔗
被我拍了一下肩膀
她三十五岁
个子挺高
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让我有些温暖
·我看到了竖
他就在
一群访客中间
静静地
呆着
可能呆了很长时间
也可能
只有一会
这么长时间
以来
他一直不说话
就象今天这样不说话
只是看着
以前的
一些朋友
伤害过他的和一直
想着他的
·凌晨的竖2
可以这样想象一下
在北京或者
附近某个地方的电脑上
他敲上
自己的名字
停了停
可能的话
还叹了一口气
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道
他想打招呼 还是
想骂人
·北京是不是下雪了
昨天太阳很大
但不温暖
风一个劲地刮着
我走在马路上
一边搓着手 一边
四下张望
前面一座山
四下都是人
那些窗户
因为没有雪
变得阴暗起来
你也不会在那里
伸着白手腕
来三个小东西
嘿，蚂蚱
你可真够黑
连一小块叶子也不给我
你把我的窗户关上
又把窗帘抖一抖
在外面唱歌
那盏白炽灯就晃起来
跳过那条河
我就会关上这盏灯
一个人坐着抽烟
一直到天亮
·老鼠 大米和我
几只老鼠在叫着
我呵呵地笑
在下水道那边
老鼠拼命吱吱吱着
我的大米
坐在我身边
现在所有的洞都被我
堵住了
外面的老鼠
里面的我
而大米
安静地呆着
·两个小人
我看到他们的时候
天正黑下来
一两小汽车滑过来
一条狗正叫着
在马路牙子上
所有人一声不吭地走
他们一前一后
象情人一样牵着手
象情人一样
很快消失了
·路边的野菊
一阵风经过
就摇头晃脑起来
花瓣儿
还是开着的
没有风吹来
它们就一动不动
但花瓣儿
依然是开着的
摆动的还是
开着的
它们始终是
金黄的
·林子里的鸟儿没有了
最近两天
太阳始终照在
林子里
但已经
没有鸟叫了
我昨天翻过围墙
去数了数
有三十六棵树
都是水杉
站在里面
感觉是有些冷
·鹊桥小区
太阳照在鹊桥小区
也照在
花花绿绿的被子和刚洗的
衣服上
现在
鹊桥小区静悄悄的
我一个人走着
不时弯腰
从被子和衣服穿过
还可以闻到
一些尿骚和洗衣粉的
味道
如果风再大点
就能听到被单啪啦啪啦的
声音
·我想把自己拎起来
躺在椅子上
尽量把身体展开
后窗上的树叶在摇摆
有那么点幻觉
自己成了个女人
尽量张开身体
等着那东西
缓缓刺进来
可是一点不疼
这多象一块烂肉
我想拎起来
对着外面的阳光
好好看一看
是不是已经臭了
再扔给邻居家的小狗
看它夹着尾巴
把我叼走
·南山浴室
一个人洗澡
一个人睡着
一个人独占一个大堂
一个人看电视
一个人喝茶
一个人抽烟
一个人慢慢凉了
一个人不能老光着身子
一个人总得走路
太阳下山了
一天过去了
一个人就这么干净了
·去省城邂逅一位学生
恩，我在看书
妹妹你也看
巫昂的《青年寡妇之歌》
你看看
你现在还不是寡妇
可能还是少女
不过没关系
你很快就会是
瞧你看人的眼神
我就知道了
你看看，别害羞
别躲着我的眼睛
认真地看
就算今天不看
日后也会看
到了省城
咱们一拍两散
就没有人
把你弄醒了
·马路对面的人
不认识他们
但看到了
就在马路对面
把头低着
穿黑衣服 戴墨镜
墨镜当然也是黑的
在小声说着什么
个子都很高
也很强壮
偶尔把头抬起来
朝这边看过来
阳光正好照在他们的脸上
反射来的光让我
一阵眩晕
《外面下雨了》
外面下雨了
很小很小的雨
你不仔细听
以为外面还有月亮
其实真的下雨了
打在瓦面上
有段时间
你还用铁棒敲了敲天花板
可是没有老鼠逃跑
你才想起
可能外面下雨了
是的，外面真的下雨了
在外面 把脸抬着
那么多的冰凉
一起落下来
你不由得深深呼吸 并且
叹了一口气
留个纪念
·李小羊
李小羊坐在昆明
我在马鞍山
我看不到他
但能看到
他打出的字
慢慢的
从壶说吧里流出来
象是在犹豫
又象是
没了力气
他最后打出的字
是这样的：
太晚了
我回不去了
·李小羊不写诗了
当时我们说的什么
已经忘了
但我记得这一句
我不想写诗了
这是李小羊说的
不是我说的
但总会有一天
我也会说的
花开了
就会有枯萎的时候
没什么奇怪
·年代丛书
李小羊说
他只买了年代丛书的一本
是于小韦的
这很简单
他最喜欢于小韦
我至少要买四本
随便哪四个人
如果封面再好点的话
也许加两本
但问题是
我至今也没看到
年代丛书
·关于9
如果9出了一本诗集
你会不会买
我被自己的问题吓了一跳
但不知道
为什么会一跳
9出了诗集当然买
李小羊坐在昆明那边
坚定地说
·雨
那些雨
一个个都摔断了
小腿
我走不出去了
·鸽子
白色羽毛的
鸽子
圆溜溜胸脯的
鸽子
歪头瞅着我的
鸽子
喉咙里含混不清的
鸽子
在我面前
走来走去
走来走去
那就合个影吧
·桂花漂在雨山湖
有些隐蔽在叶子里
有些在地上散落
风一吹来
就四处滚动着
不小心
掉到湖水里
一点不错
是秋天
一波一波的
·醉
前面有堵墙
我就不过去了
马路牙子上阳光很好
汽车都没醉
我就坐这里了
既然不认识
也别打招呼了
让我好好的
喘喘气
让我好好的
象一条自由自在的猫
守着洞
·嘿，说你呢
你把屁股翘起来也没用
也不会成为小母牛
你始终是一条狗
你始终要找人扔下的骨头
你就算吃饱了
还是摇着你的小尾巴
嘿，说你呢
你叫什么
你真的以为我是一条狗吗
·写一首诗
真简单
就这么简单
简单得
不能再简单
以简单来做一首诗
还不够简单
·在雨山
那块最高的岩石上
有这么几个字
“XX，你不知道”
一个没有名字的人
一个没有留名的人
伸出手来
长久地摁住了我
碧溪河
碧溪河
草坪不再绿了
垂柳也是
河水泛着浅浅的波纹
流淌着
在左岸走走
在右岸走走
一直走下去的话
就是永丰河
碧溪河2
今天早上
我在碧溪河的右岸
碰见一个人
他刚从林子里出来
满头冒着热气
嘴巴里也是
擦肩而过的时候
我听到
有人咳嗽了一声
就象是
水面上的一条鱼
落下去
雨山湖的雨
我们在拍照的时候
身后的桂花树
沙沙地响了起来
小兰说雨来了
我们就看见
雨丝从小桥那边
斜斜地跑过来
落在水面上
渐渐地跑到湖中央
然后
整个雨山湖就都挂满了
雨丝
一声叹息
我听到一个声音
象是叹息声
就在窗户那里
低低的
然而又是清晰的
外面没有人
现在是夜里一点多
周围空旷
也不会有别的东西
到处都阴暗
星星也没一个
我又仔细听了听
若隐若现
更象是刚才的回音
除了我
这里只有黑暗 和
大地
雨山的鸟
雨山的鸟
树叶晃动
雨山上的鸟 已经
飞起来
扑喇喇的声音
正传过来
雨山湖的鸬鹚 还静静地
蹲在枝桠上
盯着水面
还没有飞起来的意思
在雨山路
这两只鸟中间
左边看看
右边看看
掉进了马路
超短裙
·通宵
有四个人在打麻将
我坐着
我看不见他们
听不懂方言
天亮时
他们就不再说话了
·噪
真是该死。耳朵里
插上一根针 搅动一下 再一下
还不够
还要在脑袋里
灌些沙子
象一个侏儒不停地
去敲天花板
·喊
有人趴在地上 一口口
吐血
你不可以闭上眼睛
要把手抓紧
要在最后一刻抓紧
喊
·对面是雨山湖公园
1992年的夏天
在弯曲的小路上 那时水面
很脏 有许多草烂了
泛着腥臭的泡沫
我们慢慢走着 偶尔
有血流下来
有血流下来
我们都假装没看见
02/10/31
·小黑狗
夜晚十二点 小狗在叫
那时风正吹着 很大
象被割裂了 叫喊声
断断续续传过来
那时风也很冷。秋天的深处
隐藏着叫人发抖的东西
一只小狗 在晃动的火光下
正惊恐地看着我
已经不再叫了 只是颤抖着
全身黑溜溜的
我想看看它的脸
但吹过来一阵风
——02/10/31
《大街》
一只鸟 或一颗树
或干脆是
一辆红色的小车子
它们醒着
在大街上散步
偶尔会停下
可能的话
它们愿意看看我们
假如没有
是不是会很寂寞
去大街上走走
是有道理的
我们和鸟们 树们
或者干脆一辆黑色的小车子
相互对视
然后
各自回家
做一个美好的梦
《夏天，高温45度》
把电风扇开大一点
再大一点
在它的哼哧哼哧声中
一件件脱掉衣服
更轻一点
阻力更小一点
顺着风一直飞
飞到阿根廷
那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冰冷的风
从拉普拉塔河上冲过来
刮着我们的皮肤
我听到你一声声叫喊
“ 阿~~根~~廷~~了”
哎，你这烂人
多象一头猪
打动我
《南北》
让我们念一声
“南——北”
而不是
南
或者
北
一个字的时候
它是一个方向
而一个词
轻轻的
南——北
然后重一点
再重一点
南北！
我们大声说出这个词
好象面对一面锣鼓
铛地一声
所有人都被震动了一下
《巫昂》
突然的，一道闪电
劈下来
雨也落下来
我就湿了
我抱着巫昂
害怕有一个手指
指着我
《什么把我弄醒》
那是在华飞路
街上人群在奔跑
那些倏忽而逝的影子
被闪电照亮
《了》
当时流口水
此刻在痛
过一会儿
它就要过去
了
《烦恼的事情很多》
比成叶子
就是一片片的
落叶掉下来的时候
通常是
背面朝天
正面朝地
如果有风就不一样了
站在南山最高的
悬崖
不知道风
是哪个方向的
《关于一朵花》
你会发现一个脚印
它被拦腰切断
从中间
长出一棵小草
如果是秋天
你也可能发现一朵花
可能是这个颜色
也可能是
那个颜色
从现在望过去
好象很遥远
《90年的春天》
我在李小冬的脖子上
摸了一把
当时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一前一后
四周漆黑一团
中山路好象没有一个人
我听到了一声尖叫
好象是李小冬发出来的
好象是
紧跟着更多的尖叫声
不间断地
传过来
那是90年的春天
今年的
已经过了
《比如：痒》
痒啊 痒
奇怪的痒
突然的痒
钻心的痒
左腿痒
右腿痒
手指痒
耳朵痒
衣服外面痒
衣服里面痒
这里痒
那里痒
老是痒
整个地痒
只有肉的
后面
挠不到痒
《96年》
站在高处往下看
头晕目眩
总想跳
如果是轻生
也是一件有趣的飞行
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是不是
很残酷
96年中的四个月
在二十一层的阳台上
经常这样想
悬半个身子在外面
闭上眼
“啪”的一声
远远的从下面
捅进来
很响
就象刚才的玻璃杯
不同的是
碎片都是白色的
《吸烟的女人》
对面有个女人
在吸烟
穿一件白色上衣
透明的那种
可以看到里面的胸罩
粉红的
一口接着一口
她的面孔
象是着了火
不知道长的
什么样
《情人猪》
我喜欢猪
这种黑忽忽的猪
走起来一晃一晃
到处都那么软
好象波浪一样
一波又一波
多想摸一摸
多想骑一骑
这么想着
眼前就出现了猪的模样
黑忽忽的
用小眼睛瞅着我
走路的猪好久没见
只见一串串鲜红的
肉
它们来来去去
我喜欢瘦肉
比如
瘦肉园子汤
《中午的太阳很大》
就算眯着眼
也不知道它
有多大
只能这么
想想
中午的太阳很大
《两个老人放风筝》
他们几乎一动不动
抬着头
也不说话
南湖上的风有时候
吹过来
老太太的裙子会向一边飘
而老先生
只有头发动一动
他们的风筝比别的都高
有人大声喝彩
两个老人齐声回答：
我们前年就在放了
《在马鞍山》
已经半年了
没出去过 哪怕坐坐火车
北京一直想去
有一年几乎就要摸到
又缩回来
总是越来越远
想到草原的时候 实际上
已经到了大海
但大海 也没去过
经常看着各种各样的车子 发呆
眼睛都花了
象电影镜头扫来扫去
这些天 雨特别多
屋子里已经有了霉味
该把一些东西晒晒了
但我不敢想太阳
它确实比北京
更遥远
《外面太阳很大，我就想写一首好诗》
简单地几个字
让每个人
都来读一读
就象外面
许多树叶在阳光里
晃动着
《藏石阁》
当时风很大
一个人从外地回来
拖着歪歪斜斜的脚印
在雪地上
这些脚印是黑的
在屋里
它是白色的
绕了好几圈
如果现在去看
什么颜色也没有
《想象红旗里的赵薇》
“封杀赵薇”
经过元泽桥的时候
我看到南京人的愤怒
那意思我明白
他们更想说的是：不是封而是
杀
那一刻
我多么担心 赵薇
你知道 下了这座桥
就是你的学校 那么多女孩子
蹦蹦跳跳 一百个小燕子
穿梭 今天的雨很大
四周白茫茫的
象个老电影 黑白镜头里看到你
有些模糊 你也一样的感觉吗
你陌生了 你想不起来了
你一路走过去 走到台湾 香港
现在到了纽约
赵微 走不动了吧
试着扭脖子 很困难吧
青弋江的水无声地流
想哭就哭吧 哭过了就回来
不要道歉 千万
如果一定要向万岁的人民低头
请不要忘了
穿上同样一件旗帜
八一的 或者
五星的
《怀念》
雨很大
看不清前面的一切
我一拐弯
就看见
金水潭的金字招牌
在远处闪闪发光
再过去二十三步或者
二十四步
就是滚石网吧了
越走越快
想到它没有包夜
不象芜湖
就五块
《凌晨四点，他们等到了我的笑》
现在我饱了
也就觉得脚有点冷
他们说
如果你想女人
它也热不起来
说完就大笑
我一边抖着腿一边
看诗
努力想象人们写诗的样子
想不起来
就笑了
《昨天晚上》
说到风是因为
有雨的声音
接着
我们看到窗帘抖动了一下
很轻微
但我们都看见了
然后继续打牌
小兰的眼睛看到北风的时候
说：我对
其实并没有说
仅仅是嘴唇动了一下
我们看见了
也许这牌
她真的要胡了
《停车场：零下三度》
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八点四十
那颗小太阳
象征性地挂在天上
被一根纤细的避雷针串起
几辆公交车停着
我看了好几次
越看越觉得
象几张绷紧面皮的脸
被风摸得发绿
我把手揣在口袋里
左边放在左边
右边放在右边
它们就对称地告诉我
冷
是什么东西
还告诉我
胸口没有地方可插
我不停地跺着脚
起先是一停一顿
再后来就快了
如果有人远处观瞧
是不是
象受惊的鸡在飞？
《圣诞节：可以问候吗？》
去年的这个时候
你在湖南的一个小城
一步跨到我房间
你带来的金属味包围着我
盖住一些柔软的地方
我们得以烤火写诗
炉火照着你脖子后面的几缕发丝
你在墙壁上的影子很动人
后来天亮了
我记得你最后一个声音
你喊：良人
当时雪很大
跟着风向我扑来
其中还有几点冲进眼睛里
一切就象昨天
或者
本来就是一场虚构
包括
这首诗
《安魂曲》
一夜大风吹走了温暖
一年中最萎缩的时光和我们死守
无名的小城。寂寞中抬不起眼睛
寒冷使空气凝固
时针发出最后的叹息，止步不前
你看不见，却深深领悟——
远方有鸟飞过，清瘦的身影
消弭于黑暗
我们没有广场。狭窄的过道
隐藏着老鼠的低语，孩子的哭声
默念一个词，并在它的身上
覆盖圣经般厚重的布匹。沉睡的人
将在天明时听到骨头的脆响
他轻声说话：你已毁灭，但还活着
你就是钢琴边躁动的灰尘
被风扬起的乐章。现在只是
一张纸。被封住的咽喉
祈祷。需要。奴隶的虔诚
农民饱受盘剥而不言语
学会手按胸口，低垂头颅
让米粒之光内敛，吹一口气试试
铜管有没有回音
是否反弹？五角钱的排泄
呼吸找不到出口？
越是颤抖
北方的寒流来临得越快
去吃碗热腾腾的面汤吧
去找个妓女摸一下温润的乳房吧
去看看子弹执行问候脑袋的行政命令吧
火已经燃烧
天空中散发着焦糊的香味
“我空虚，需要你活着的重量”
音乐四起，我们坐观日出日落
静如处子
《幸福的狗》
它对我摇着尾巴
如果愿意
它跟我出门
如果天不下雨
它朝我咿呀乱叫
如果饿了
它爬到温暖的被子里
如果我睡了
它多么幸福
如果我一直孤独
《学会狗叫》
我和小狗
准时坐在沙发上
看央视新闻
这时
大人物出现了
它忽然惊叫起来
汪汪 汪汪
我是多么高兴
要知道
这是它第一次叫的这么完整
响亮啊
《新兵入伍》
湖南卫视报道：
这些胸佩红花的新兵
将开赴大西北
保卫我们神圣的祖国边陲
我的朋友大卫
曾经就是这样的人
不同的是
他保卫的是祖国的心脏
《异乡的下午》
这是十二月的下午
很凉
窗户开着
李小萱坐在椅子上
风把她身上的香味吹过来
让我想起小霞
她们有一样的味道
在一瞬间
涌起一股暖流
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递给我一只烟
我看了看
是迎客松牌的香烟
她问有什么录象带没有
电视不好看
只有连续剧《寻秦记》
她说太长了
没时间
我们不再说话
家乡的烟在呼吸里穿来穿去
后来慢慢就淡了
她站起来
天已经黑了
今天晚上
她要接很多客人
而我
也要工作到天亮
《忠诚》
当我死的时候
要在自己的坟墓上
插上五星红旗
让旗杆的下端一直
插进心脏
（如果允许土葬的话）
我要在墓碑上这样写：
这个死去的人
终于
抱着红旗安息了
《红旗飘飘》
石头山
什么也没有
远远看去
象什么呢
反正不象一座山
如果把所有的红旗
都插在这里
我想
大家都会喜欢
《手套》
打开房门
客厅是空的
厨房没有火了
看外面
天是下雨的
我的手该往哪里放啊
我在找手套
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四壁空空
它会去哪里
天是真冷
很冷
我的脚都没了
肯定还有什么没了
我往哪找啊
《天气预报：大雪下的中国》
先是头白了尾白了
背上白了
心脏也白了
中国就象一只鸡躺在那里
一声不吭
大雪飞花碎玉
越过黄河
在长江以北停下来
眼瞅着江南
暗地里囤积粮草
修养兵马
此刻南方一片阴雨
我站在雨中
心中焦虑
不知道白色何时光临
《登采石矶歌》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 天地之悠悠
独 怆然而泣下
我爬上树枝
晃晃悠悠地唱着
一头载下来
《大海啊故乡》
这手老歌很好听
我经常唱
唱着唱着
就幻想大海的模样
她是多么悠远
她是多么冰凉
惊涛拍岸
卷起了千堆雪
我一个人游在里面
没有唾沫溅到我
没有拳头伤害我
遇到一头鲨鱼
它打开尖利的牙床
我深刻领悟
故乡就是大海
啊大海
我的故乡
我唱了这么多年
难道就白唱了吗
《操不动也要操》
一个哑巴在广场上
表情怪异
西服笔挺
看天 看建筑 看人群
捏着拳头 喉结滚动
太阳穴起伏不定
我们都在看他
我们都紧张地看着他
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他
全中国都围了过来
全中国的人在认真地看一粒种子
怎么发芽
不知谁骂了一句
XXXX妈
广场上好大一声叹息
操的被操的四散离开
表情各异如释重负
只带走哑巴流露的笑
诡异
而且凶狠
《不就是死吗》
生
还是死
这是一个问题
都几百年了
这个问题还在研究
真他妈俗
《四褐山》
沿长江路向东向北
一直走
约十五公里
就是四褐山了
前些年
我在开发区工作
没事时
总去看看
这座工业城镇有一个看点
那就是长江
看长江
只能看流水
江水流啊流的
容易象狗一样伤感
我必须要找到另外一个看点
好让我更象个人
于是就有了录象厅
这里就不一样
一个卖票的姑娘
与众不同的美
坐在售票处的椅子上
睁着两只漆黑的眼睛看街道
第一次见面时
就惊倒了我
打碎了雪碧瓶
但她的粲然一笑
挽救了我
看了三部三级片
喝了一打冰镇雪碧
她在我心里
依然纯洁
此后
我们总是坐在最后一排
一边看录象一边
聊天
保持五厘米距离
只有一次累的不行
靠在她肩头睡了
当天晚上在梦里就决定
第二天要说个明白
但是一场变故
改变了一切
今天我又来到这里
远远就看见
一个老头
坐在售票处
吧嗒吧嗒抽着一根烟
他后面的墙上
粘贴着一张公安局的通告
《我们已熟练的掌握了这个世界》
在城郊
我和小东找毛厕
看见一头牛迎面过来
一边走路一边小便
小东夹了夹腿
我们不能让尿憋死吧
于是和牛擦身而过之后
掏出老二
边走边尿
那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象皇帝他老子
作者： 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