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关于我自己》
我想好了把未来的门全部打开
走出去
我还想好要把那些
未打开的门
全部打开
走进去
然后呢
飞快地转身
飞快地将它们
关关紧
《女生公寓和教师办公楼的一点关系》
每个隔层都有两面开的很低的窗户
窗户里装着另外一幢楼
三楼往上的四个隔层里
我都会朝窗外看看
这个习惯从前年去年一直
保持到现在
可以确切告诉你
对面三楼
有个种花的男老师
他喜欢在中午
插着双手
站在吊兰后面
朝这边看
《去延吉》
夏天
我们躺在火车上
一辆没有空调的火车
把我们六个连夜
送往祖国边疆
我们冒汗说起要去的地方
说起狗肉和朝鲜冷面
说起朝鲜族的姑娘小伙
迷糊中
还说到一种叫做
金达莱的花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
《你怎么老是那么不坚强》
小春你死了没
我总想着
你可能在我想你的时候
已经死了
而那个女生还是独自
去了南方
她的男朋友过些日子会去找她
他们在那儿结婚生小孩
这些都跟你
再没一点关系
《都是选择》
我想一场地震来的话
我们就站在马路上
这样的话
可能一直等下去
中间
可以抽抽烟
认识一些新朋友
或者
我们在岔道口
各自找一个方向
悄悄从这里溜掉
重新开始
《被音乐打湿的下午》
一首
来自印度的歌
此刻浮在水面上
慢悠悠地
漂过来
没有印度女人
随它一起漂过来
看不见有
跳舞的眼镜蛇
也没有吹笛子的男人
在窗外等候谁
只有雨
飘来荡去
雨在下午的时候
歌也在唱着
《踩着车儿上学校》
自行车是多么贱的东西
几天不碰
它就脏
骑上它
气还不打一处来
我使劲蹬它
使劲踩
踩踩踩
踩死你个破车
噢快点哥们儿
加油啊
红灯可是走啦
绿灯绿灯
我来了
冲啊
哒哒滴哒
《吃饭时间请勿打扰》
小饭馆二楼
三张小方桌
蓝格子靠背椅
我和小朱
踩着木头地板
咯吱咯吱坐下来
我的酱肉面很香
小朱在吃鱼香肉丝和米饭
不和我说话
窗外很吵
那条就是陕西南路
现在正是
中午吃饭时间
《悠悠生活》
上午挑水
下午灌溉
明天
再去开挖荒地
春天
在一阵风里
《两半是怎么合一的》
你房间的玻璃窗是那么大
它们从房顶一直连到地上
白天
玻璃是一半
我们是另一半
等到天黑
拉上厚厚的窗帘
躺在地板上
感觉我们
已成为全部
《走着入睡》
那是同济外面的一条马路
我们一路走着
不停说话
太阳在下午是多么暖和多么好
说话走路
走路说话
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想
我张嘴说着什么
你同时也在说
动着嘴皮侧着脑袋
耳边早已一片
嗡嗡声
《今天在机房》
小朱还是在我左面
马天还是在我后面
前面和右面的人仍旧不断改变着
中途右面的人多了起来
最后围成一个圈
不时从圈里
发出尖尖的怪叫声
我朝她们看了看
继续上网
时不时也跑去看看
小朱和马天在做什么
《司机同志》
我在靠前门的第二个座位
这样离你不近
也不远
在那个卖鱼人上车之前
能清楚地看见你的侧面
很英俊
很年轻也很漂亮
过一会儿
就只剩下后脑勺在那儿
动荡 牵引我去
做片刻想象
《祝福》
数完数我决定
发个信息过去
不管他俩在做什么
也要祝他们幸福
《为什么叫她小妈》
因为她很小
因为我说她很小的时候
她总是有点不高兴
因为我走出去
觉得自己大了
《下辈子的熊猫》
竹子开在后山上
伙伴们
依旧漂亮
《小Pee》
电话很吵
说“新年好”的另一头
正在一座城市的马路上
大步流星
喘息声让我提前感到今晚
狂欢的速度
《夜晚的朋友走了》
有个朋友来过这里
在静安寺吃了碗素面
那是晚上
后来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坐在一群人里吃火锅
是五角场
天也是黑的
《小朱说早点嫁》
这个下午
不停地
吃风
听朱说话
不停地
把目光移走
再重新落回她身上
我们一起
经过许多人
许多条马路
当然许多棵树也同时
被我们经过了
在经过救护会旁的小教堂时
想起她曾经跟我说
一个人过着
也很好
那时候
好像也是下午
《电视机人》
我大叔要做个电视机人
后来他想了想又不想做了
他告诉我
电视机是给人愉悦的
别的什么也没说
我巴望的电视机人
最终也没能出现
也不知道大叔现在
在干什么
《今天早晨在路上》
在路上走
一条路
首先它不宽
也不窄
其次
也不肮脏
这已经让我感觉良好
再加上
不是炎热的天气
能够大大咧咧地把自己晒一晒
就更好了
《看鲨鱼去》
鲨鱼何时便在河里游
排着队 唱着歌
有人站在小桥上
有人站在小桥下
除此之外
什么也没有
《阿毛，小老婆和她们的丈夫坐在河岸边》
阿毛实在
太老了
前两天就
死在河对面
她的孙子小小毛从火葬场
把她捧回来 埋在
河的另一面
阿毛生前死也不肯过这条河
现在她
真的死了也
没什么
阳光照着三座坟头
岸边
无声无息的
《恍恍惚惚》
刚才有那么两个人
他们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发了狠地从我身旁
飞了过去
留下一阵奇异的
风 让我东飘西荡了
好一会儿
在风里我试着站稳脚跟又试着
使劲眨了眨眼睛
看见百米开外有两个
飞人坐在大桥顶上和
月亮一起发光
一只客轮放着屁朝相反方向开跑了
我眼前一黑
昏了过去
《某一阶段的莉莉》
莉莉住的附近有座山
山上有个旧亭子
名字叫做
“爱晚亭”
有一阵子莉莉疯狂去
爬山 看那个旧亭子
在它周围抽烟并且使劲地
蹦 然后下山去
买一块钱的臭豆腐捧在手里 等待
日落
等待日出
日落
日出
日落
日落
日落日落日落------
《冬天有个葬礼》
这么冷的天
他们出门
站着 搓手
有人躺着
不吭一声
过会儿
他们出门
淋在雨里
搓着双手谈起 她
已经不在
《落花生》
落花生从口袋里掉下来的情形
不会是
落地生花状
也不会是
落花流水状
落花生落到地上
便滚进树叶子
找也找不到
冬眠之前
小动物会把它们小心翼翼地
扛进洞里
《狗》
（一）大黄
大黄特像一匹马
我要骑上它飞奔
大黄 大黄
带我去找那村东的王子
别老蹲在奶奶家屋门口
呜呜乱叫唤
太阳快落西山头
你还懒着
不愿动
（二）小白
我抱来的小狗叫小白
腿短腰圆
走路一急便打滚
爱磕自己下巴
在它很小的时候
不敢下楼
我就从后面用脚揣它屁股
顺着楼梯它
从上一直滚到下
然后像个孩子般地
哭起来
（三）耳木东
躺在温暖的床上
它就坐在地上
不声不响
月光泻到屋里
照着它小小的歪脑袋
我们冲它轻声叫唤
耳木东 耳木东------
它好象根本听不见
仍旧坚定地
坐在月光里
耳木东继续坐
在月光里
我走掉
耳木东死了
我没再回去
2001年12月5日的三叶虫网吧
剩下
六支中南海 和
整整五个小时的
下午
在沙漠和大海以外
狂响
一个人周围
已是
烟雾缭绕
偷
他偷了两本
出来时给了我一本
“送给你”
我的心开始狂跳
比在里面时
紧张的多
还一个劲地
支支又吾吾
声明
我不是同性恋者
虽然很多人叫我“拉拉”
拉拉，拉拉 叫着玩
周末的时候
拉拉们在一个酒吧里面玩
拉拉在自己的家里玩
打个电话给拉拉豆
问问她在玩什么
拉拉，拉拉豆和拉拉们
不在一块儿
可都是
女同志
自得其乐的很
不好意思我很急
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听说有很多
很多什么真的也
说不清楚
太多了都
在里面
很急我
想快些知道快些
跑出网吧找找
否则它们就要
流到外面来了
外公春天你还看不看古书
外公 坐在我
身后的木椅子里
咳个不停
直到冬天也来临
不得不戴着瓜皮帽子
裹上厚厚的棉袄
一动不动地
继续坐下去
记得春天
他还在翻阅一本线装古书
悠然地坐在窗口喝茶
现在这些书
已被外婆收起来
堆到阁楼上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回家
是外公的声音
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后
他在那头轻声问起
你是谁呀
今天阴雨的天气
从家赶到车站
一辆45路正好开走
站着等
蹲着等
撑着伞
等下一辆车
快些开过来
眼睛里起了水
那些车
就在茫茫冬雨中
艰难地航行
老师在讲台上想必已经很久
在我缓慢靠岸之前
太阳还不会升起
和外婆睡在三点的夜里
爬过一个臃肿的肚皮
什么也看不见
有鼾声响起
在靠近它的地方
睡下
一直到天光大亮
《悲伤谷》
一天
骑马人下山
摔下了马
深深的山谷和
陌生的骑马人就一起
等待着
高高的日头
从山外面
照进来
《一部爱情电影》
黑屋子和脏街道仍在那儿
你 仍在那儿
你在 不断地长
我 在长
这不诗意
我们不在一起
如果拍一部电影
我要坐
很久很久的火车才能
去 看你
有一个镜头
我望向窗外
就这么一下子
小树 长成了大树
我们
会不会也这么 一下子
老得来不及见上一面就
死了
独自奔跑（一）
沿阶而上
拐三道弯
陷入一整片天空时
雪 还没下下来
我低头赶着
采摘最后几个蘑菇
一会儿 天
就黑了
坐在冬天的屋子里我们
喝蘑菇熬成的汤
说过去，现在
和将来
热气爬满窗户
玻璃流泪了
外头不知是不是已经下雪
你说听见风
在呜呜地跑啊
跑------
独自奔跑（二）
不开心的时候
你们就把我拉去麻辣烫
或者 卡拉OK一下
花光身上所有的钱
作为开心的等价物
我爱你们这些
懂得快乐的聪明家伙
我爱麻辣烫和卡拉永远OK
我
爱钱
身上所有的钱
而不是
所有的钱
我爱这些那些并且爱将他们
一下子消受完
2001.11.16
<<如果可能>>
长出树干
抽出枝芽
直到
开始笼罩你
直到
开始消失
<<妈妈脸上的雀斑>>
妈妈说
那个不是历史遗留问题(下地八年)
那个是生你时候留下的问题
那么妈妈
历史又出了
什么问题
<<一个回忆>>
回忆总在
很久很久再往前
很久很久的地方
独自徘徊
今天晚上
它来看望我
<<我很傻也不懂温柔>>
好象在来之前
就已经说过
你怎么就
不相信
呢
<<我的朋友朱铮铮>>
听到你的声音我就
忍不住的笑了
还很想冲到电话那头把你
当场掐死
有时骑着车看见路上快乐的小孩
也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它很残酷也
很真实
挂完电话都好久了
我还咯咯地
笑着
还想把你
再掐死一遍
<<大自鸣钟>>
你是不是这么响来着
"铛---"
"铛---"
"铛---"
"铛---"
------
和外滩的那口
一样宏亮
而且
响彻一方
今天我去了一个叫
"大自鸣钟电器市场"的地方
没有留意是否真有一口大钟
在头顶上空
高高地
挂着
并且时刻准备着
鸣响
偷偷摸摸
我们躺下
屋子里很黑
外头的天却还
亮闪闪的
你伸手 摸摸我
同样我也 摸了摸你
你于是把嘴 一起
伸了过来
再后来
我什么也
看不见了
大概时间在我们
摸来摸去中
也偷偷地
冲刺了一把
红色的大海
我想说
我看见过大海
大海
藏在朋友的家乡
一座小山的背后
不是蓝色的
也
不是黄色的
我和我朋友拥有过的
大海 完全是
红色的
如今我们都离它
很远
很远
我们热爱的澳门路
澳门路没有盗版市场
只有一家
卖盗版的小店
隔三差五跑一趟
渐渐 便像上了瘾
对什么什么
有了瘾
也就把主要的什么什么
给忘了
怪不得都说
过程是美的
其余的
都是假的
马桶上的忧伤
你有没有坐在马桶上听听"大门"
这个时候
四周安静下来
只有死掉的人在唱
"WAITING FOR THE SUN
WAITING FOR THE SUN
WAITING,WAITING,WAITING------"
偶尔有
窗外的雨水打在屁股上
我和我的一次大便
也就
忧伤起来
挤公车
我们一个个的
和另外一个个的
统统挤在一块儿
凹凸相间
很像一种拼图游戏
一天的开始
赵林林在背后打小叶报告
小叶这次就没能入党
今天一大早
她把大伙儿都弄醒
并且衣冠不整 上窜下跳
最后 停在我床边
怪睁着一双熊猫眼
压低声音 说:
"我刚刚梦见
赵林林是只妖怪"
说完便
松了一口气
一股难闻的气体向我
扑面而来
网住人心
机器在响
"低都低都"
我把
有限的人生投入
无限的循环中
去
大路朝着天
你走好了
从那条大路或者小路或者大小路小大路
反正是随你的便
我给自己留着最后
一条路
我想
我们要去走的路它们都
不朽
但上面的灰层
也一定会挺厚
张羞说孤独时就该搂搂抱抱我说
拥抱我吗
或是
去做一个俯卧撑
这样你就会
稍稍塌实一些
我如果是你
就一个人呆着
想想
必要的措施
喝完就走
坐在静安广场
我也不知道要对你说些什么
其实我的内心
是很不老实的
那一种
我不停地傻笑
朝着直面吹来的
风 摆摆自己的衣裳
你说
是不是冷了
我说
恩 我们是该走了
"走啦走啦"
我跟你说我走啦走啦
说完就走了
走了
就再也不会
回来了
飞行生涯
那时候
我从三楼阳台飞出去
呆在钢丝绳厂的大烟囱顶上
四下张望
看见
太阳比鸟大
鸟比人大
我飞过来 再飞过去
来回飞着
不找吃的 也
不捡路上的破烂玩意儿
风雨无阻
比鸟还鸟
班会
"让我们来唱唱票吧:
孙小平,刘莹,黄丹丹,刘莹,李爱姣,黄丹丹,黄丹丹,孙小平------
这是一张废票
谁选了 戎春?"
"你奶奶"
我好朋友沈小春说
徐长峰是个好人
徐长峰是我同学
整天在校园里跑东跑西的
三年多了
也没和他好好聊过什么
很多没有聊过的同学
我打消了再去跟他们聊的念头
但徐长峰是个很好的人
一个很好很好的学生干部
每次路上碰到
都要和我这个平民阶级热情地打招呼
同时把小眼睛缩成两粒豆子
我想什么时候
等他空下来
就去找找他
好好地聊聊
小摔
我叫施蔚
SH I SHI , W EI WEI
SHIWEI,SHIWEI,SHIWEI,SHIWEISHIWEISHIWEI------
这么一直念下去
并且加快速度
就会变成另外一个陌生的读音:SHUAI
我哥叫我小摔
其实我就大摔了几次
最多一次缝十二针
最少一次两针
二年级一个下午
我跨在父亲的"永久"牌老坦克车档中间
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朝三楼阳台的母亲使劲大叫
"妈妈,妈妈------
我一跤也没摔"
花童离我们有多远
傍晚有线音乐频道播了一首GREATFUL DEAD的歌
屏幕上是六十年代和花童
我和我哥都挺兴奋
毕竟好久没去听他们的歌了
出门下楼的时候
我哥伸手摸摸我长到屁股的头发
说
小摔
要是生在六十年代的美国
你也是一个花童
有关花童
我了解不多
但我喜爱那些发间插着花儿的姑娘小伙们
那首歌里唱:
"IF YOU ARE GOING TO San Francisco
BE SURE TO WEAR SOME FLOWER IN YOUR HAIR"
妈妈，今天放学路上我胃病又犯
“蔚蔚：
牛奶在冰箱里。（竖放）
母字”
你让我想起另一个诗人
和他的母亲
2001.9.21
熬过困的时期就该想起点什么
我写过一首有关苍蝇的诗
一只年轻的 死于厕所的
变形苍蝇
去年某一天
我觉得用苍蝇去套"变形记"
实在卑鄙拙劣
就用这首诗稿当擦屁股纸给使掉了
那天坐在马桶上时
我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
曾有一群大大小小
花花绿绿 自由自在的苍蝇
围着奶奶屋后茅坑
唱歌跳舞
还想起了十几年之后
再次见到它们
密密麻麻挤在茅坑前
枯死的葫芦藤上
黑亮一片 让人窒息
当时我正蹲在茅坑边上拉大便
头和腰间扎着为奶奶敬孝的白色布条
就像一只郁闷的白色苍蝇
2001.9.19
“小范围跑动”
一个孩子在车上说的
他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
声音很轻
却让我听见了
为什么他顺口
就把它说了出来
而我一直苦思
这一种恰当的表述
也没能道出屁个字来
现在这时候
车窗驶上了夜色之道
窗外
已被无数古怪脸孔所占据
如果继续大睁着
眼皮
就会出现许多
超乎想象力的
事物
而我只愿意
想一些近景
越近
越让我感到温暖
和贴切
你知道我散光的视力
是我
最大的敌人
它不仅模糊我的视野
更蛊惑着我的意识
因此
我经常带上难看的眼镜
东走西瞧
停留在同一个地方的歌声
曲调总是机械得过于
夸张
就和那些远景一样
就和我不带眼镜时所蒙受的
欺骗一样
如同观望一个少妇在床上
故作羞涩
原来这一切
这一切一切
都是早已用等号连接好的
方程式
再扩大一下的话
更大更大的
地方
也不够储存我们过于奢望
又
急于坠落的
内心
如同某个夜晚的失望
需要用整个生命的时空
去容纳和消化
我敢确认
这个车里头说话的孩子
不是天使
便是魔鬼
因为
小范围跑动的
都是些
近视眼
2001.8.27
出发
从很高的阶梯上我一直跳跃而下
那阶梯好象从天上连到地上
前后左右空无一人
可是我只顾了跳跃本身
而忘记了孤独
一种说法是逃避
另一种说法是前进
我只记得在梦的结尾出现了人
他们送给我一个装鱼的背篓
而没有鱼竿和饵
寂静底下的故事
我那睡在床底下的弟弟
安全地躲避着屋外的光
我只能在夜晚
或者是
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
和他并排坐在屋门口
轻轻地
交谈上一阵子
月光照在他瘦削的脊背上面
惨惨淡淡的光景就这么流逝了
他总说：“瞧，那一潭子死水！”
于是又转过身进了屋
那里除了一张不睡人的床
只剩下床底下失眠的眼睛
有个晚上
我对他唱起了“人造卫星般的爱情”
一首寂寞中充满无比甜蜜味道的英文歌曲
“人造卫星已经飘走，去了天上。。。
我看了会天上的人造卫星
然后转过身
就又看了会电视
哦，这人造卫星般的爱情。。。”
他任性地听了一遍
又反复要我再唱一遍
夜将结束的时候
他终于睡着了
那个和人造卫星擦身而过的孩子
这个时候
可能在梦里看见自己
成了一颗快乐的——人造卫星
一个很久的概念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我摸回原来跑丢的地方
那儿长了一棵小小的树
我就坐在它底下
等待有人将自己领走
先是母亲
催促着肥胖的
远远落在后面的
我久违的父亲
他们围着小树转了几个圈
也不来靠近我小小的身子
一会儿
他们走了
最后那刻母亲眼泪汪汪望着我
说
我孩子跑丢的时候和你现在
一样大
我就抱着肩
泪如泉涌
天蓝蓝哟
蓝蓝的天
蚂蚁和小小虫子
经过我
它们不停歇
就像再早再早以前的早晨
我蹲在阳台上面
看到的一样
“扑哧”一声
有些突然
我笑了出来
2001.8.14
交叉
一天 接着一天
抱歉我总是错过
它们的相遇
其实 在一整天的时光里
我也昏昏沉沉
摸不着时间的门
一个人抱着枕头躺着
他说
那是在思考问题
多么幸福
有足够的借口去
拒绝一个女人
以及滑入
对另一个女人的
幻想
此刻不能抵挡的
除了欲望
还有睡意
而后者往往又如此坚定地
使我淡出意识 用以
抵抗前者
如果他伸出
迷人的双手
我就迎上去握住
紧紧不松开
然后就该进入
梦乡
各取所需了
2000.8.19晚
一辈子
外公把外婆圈得
牢牢的
不让她去和其他老太太
玩麻将
整整一下午
他们两都没再说
一句话
一个睡觉
另一个
抱着茶杯闷坐
后来又和
上次一样
外公哭着跟外婆
说
在这个家里头
我需要
威性
外公乘凉的时候
外婆悄悄跑到我屋里
跟我说
这死老头子
我可是伺候了他
一辈子
2001.8.20晚
作者：施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