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陈列室
死了一个人
据说
公园围墙外
有一个死人
我马上跑去看：
有很多人在那里
就是没有死人
我的亲戚
我的亲戚或许遍天下
但我认识的不过二、三十个
他们大多数都还在——
他们偶尔会想起我，
我也会偶尔想起他们
从我出生后，
不在了的有（按死亡时间先后排列）：
奶奶
一位高龄的农村妇女
堂兄
癫痫病使他头脑不怎么好使
而且从小受歧视
他是一个开锁的天才
他从未跟我说过一句话
二爸
一位信基督的慈祥老农
他虽然没犯过什么错误
但上帝也会原谅他
姨妈
再过几十年
除了表姐、表哥、表弟和我
还能有她的学生记住她
就是对她的最高肯定
两个男孩四件事
小学
多么喜欢篮球
因此跌断了左手
在戴手表的位置
留下了一块直径三公分的疤
小学
因艰苦朴素感到自豪
并说：
谁先戴上手表
就是丑恶的资本家
过了两年，
也许是三年
其中一个淹死了
另一个一辈子也不会戴手表
绝对
从……到……
无法避免
不想避免
因为
毛主席教导我们：
运动是绝对的
静止是相对的。
这个场面
我站在雨中
象一根狠心的死木头
其实不是的
因为车窗将语言隔绝了
对着模糊的泪眶
我挥了挥手
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
毁灭之王
毁灭之王
我说“请”
于是你站起来
我坐上去
你剥了一颗葡萄
喂进我的嘴里，
我把籽吐在你的手上
说“谢谢”
你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请求我不要玩了
还要求我和你闹嗑,
我说“对不起”
你又看了好一会儿
威胁我要是再玩
就不和我好了
就要走了
我说“好的，再见”
《超现实陈列室》
一个练气功的老家伙发功时的呢喃
1
我爱你
就象爱夏天梧桐树上清凉的梦
记得吗
遥远的过去
象一双贴在纱窗上的眼睛
发着暗绿的光
背叛了一个道义
大家就手舞足蹈
只有你矫情的躲在小酒店里听雨
从爬虫世纪袭来的风
碰下一片菩提树的叶
一滴泪珠涌出
击穿我的头颅
脑浆缓缓的流出去
象起死回生的蛇
妇人的长袜
裹着蠢蠢欲动
不战而胜的欲望
交媾了美
博大 生命 忘却
一幢老房子里
诞生了一批艺术家
他们发出一种声音
饶过了时间堆成的墙
2
我无法把握爱情
所有的人异口同声：
爱情是未来
但未来是冬眠的鸡
它每隔一公里下一个恶毒的蛋
有时
河流会突然凝固
如果这时我在游泳
求生的欲望会使我美好而伟大
河狸敲开某块固体的水
里面或许有某个小姑娘
在与某种东西搏斗的过程中
我在不远处瞟了一眼
她活泼吗？她在跳橡皮筋吗？
她死后是你吗？
五十年前我们都还年轻
我是一个彻底的偷窥者
我看到：
你一生一共穿了
三次短裙
一次长裙
令我伤心的是：
当年打上帝耳光的那群小流氓中
有一个21年后畏罪自杀
你难道是非他不嫁？
3
台上的教授夹带着一本书
鬼鬼祟祟
和黑板交头接耳
桌椅门走自己的路
粉笔末在空气中淡而无味的旅游
脑袋们聚精会神
一只光屁股猴子的闯入引起吃惊
在轰堂大笑中
我退到僻静的图书室
找到故纸堆里夹着的几张纸币
他们也是沉默的
一个孤独的风扇掠过天花板
我想，
血，
在血管里就是干的
我终于释然
我找到了理想：
就是那个露天电影的放映员
他在业余组织集邮协会
我参与其中
发大家一起比赛獠牙的短长
教授的獠牙上有两个洞
大家嘻嘻的怀疑
里面有一个肥头肥脑的肉虫
你已变得无足轻重
4
墓穴越来越近
我听不见死人的喘息
三个骷髅手持弹弓
把各自屁放在冰箱里
冻成坚硬弹丸
一颗击中了你的太阳穴
一颗被我躲过去
还有颗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不是我贪玩耍丢了你
你不能这样倒下
一个女巫站在雄伟的墓碑上
向死人宣扬：
1.未知的就是不能预言的
2.我们的都是过眼烟云
3.永恒就是永恒
我捧了一捧黑雨水
你的长发已经粘结
除了你的眼睛
世界上什么都是黑的
历史是条奔腾的长河
却淹不死一个人
必须溅溅的淌着
就象你一样
5
在你苏醒的那天
一个练气功的老家伙用手指戳破时间堆成的墙
7.1
给W一些片段看
你必须醒来
在一个没有鸟叫的早上
我在床上发现
睡着了就是死了
做梦就是活了
烈风的核永远代表铁窗
咣当
黄金的苍蝇发怒
冲破透明的纸做的玻璃
有一些姓“小”的，
比如：小花、小草、小动物
和温和的时间
流淌
成为静谧的一分子
他们的眼睛不认识恐惧
有人说恐龙的化石
是唯一的美
啊
我没有忘记过去
那个时代没有眼波
只有酒
旗杆下的实验室里
陈列着尧舜时期的巨大战舰
它引发了一场洪水
幸亏我们抚摩战舰的手
没被淹死
我差点尝到窒息的滋味
这使我想起了小时候
有个家伙故意不出气
果然把自己憋死了
我结婚那天
我们半个月大的私生儿子死掉了
小家伙皮肤很光洁
我把手从尸体的嘴里伸进去
掏出了一颗化浓的心
我是一个卑鄙的好色之徒
我把一大堆隐私
藏在了日光灯管里
经过一个不断打雷的夜
我发现我的日光灯被人偷了
温水瓶的胆上
有一个丑陋的面孔
他有两个门牙和一个舌头
我惴惴不安：
我们喝的也许就是他的口水
喂，我正坐在去你家的车上
窗外
天空中悬挂着许多香瓜
前面第一排
有个愁眉苦脸的小孩
握着玩具手枪
除了司机，面向全体
瞄瞄这个 瞄瞄那个
女儿在柔嫩的草地上呼呼大睡
一只蚂蝗爬上她的额头
亲吻她的耳朵
但我们都没看见
她在一分钟后会从噩梦中惊醒
“死亡不是没有梦的睡眠”
你教训女儿时
一只蚊子在我的瞳孔上盯了一下
你用你的舌头舔去了上面的血
7.2
人好心也好
父亲的葬礼上
他默默的鞠了三个躬
还给了我那大肚子的妈
一千块钱
说是留给我读书用的
那个时候
一千块钱
很稀罕
我的葬礼上
他默默的鞠了三个躬
还给了我那大肚子的老婆
一万块钱
说是留给我儿子读书用的
你们知道吗
现在啊
物价涨了
打开天窗
有一个夜
打开了天窗
打开天窗
会看到星星
闪烁着带毒的光芒
一群狂欢的夜鸟
从窗外扑过
扑向绿色的希望
“停一停、停一停”
一个蒙面人在身后
轻轻歌唱：
“他们是有毒的
明天我会找些人手，
还有一个漆匠
在街头和十字路口立上告示牌：
请在太阳下行走
每一个穿着蓑衣的渔翁
都会安全而忧伤。”
作者：眉间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