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并排走在路上》
《三个人并排走在路上》
三个人并排走在路上
路很窄
他们走得很慢
我无法越过他们
也不想改变不开口的习惯
我只能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经过一家铺子的时候
我走了进去
然后什么也不买地出来
继续沿着原来的方向走
我又发现
三个人并排走在前面
不清楚是不是刚才那三个
我还是慢慢地跟着
直到碰上另一家铺子
我又进去转了转
也什么不买地出来
还是三个人并排走在路上
还是有一家铺子
出来的时候
我身上已经多了一把刀
这之后
我没有再踏进过任何一家铺子
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犹豫了很长时间
当我打定主意
发现身边已经多出两个人
我们三个人
并排走在路上
《雷州半岛》
手头上正好有一本
中国地图册
因为我在广东省
所以就翻到这个黄色的省
就看见了雷州半岛
这个鸡巴状的半岛
让我觉得中国在南方什么也没穿
这个鸡巴显然是软的
并且应该有些年头了
如此阳痿的地方
居然堂而皇之地坦着
怪不得对面那个叫越南的
敢跟我们叫板
《守灵》
八九月份的温度
让爷爷不在的味道
越来越浓
一种实实在在的悲伤
从八九岁的后代开始
臭了起来
《藏獒》
藏獒是一种异常凶猛的狗
它们的数量不会超过
任何一种观赏犬
我知道一个藏獒杀人的故事
它杀人不用偿命
可是藏獒再怎么凶恶
在主人面前还是温和的
有一个女人曾经是两条藏獒的主人
我见过她满月不久的孩子
是个女孩
女孩的爸爸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跟我说起藏獒的时候
象在说他的某个朋友
事实上
他是跟我提过他的一个朋友
那个人和他一起杀了人
但被捕的却只有一个
直到死
他也没把我这个朋友咬出来
因为他有一个怀着孕的妻子
《爱情》
那只铃铛怎么来的
我已经忘了
我把它给了毛毛
结果毛毛把它弄丢了
和一串钥匙一起
当时她很伤心
我还说：
不就是一个铃铛么
六年了
突然在这个下午
我开始想念起这个铃铛
好象它在哪里响起
发出只有它能发出的声音
但是
即使我现在
听到了这个声音
也不敢肯定
那就是它
《心里有鬼》
人在大楼里
人的影子在大楼的影子里
大楼在城市里
大楼的影子在城市的影子里
城市在变化里
变化在人的想法里
想法在人的脑子里
脑子在人的身体里
对
人的影子
我说：
再来一些光
影子就能被消灭了
影子说：
没有我 你就是个鬼
见你的鬼去吧
《中国象棋》
中国象棋
被一代代人下到现在
明明知道
那个独一无二的角色
能力还不及一个小卒子
却要那么多有本事的为他
出生入死 鞠躬尽瘁
面对如此愚蠢的体制
大家都说：
这可以益智
《假如》
在岸边
把一根横着的木头
向水中央推过去
并不清楚谁需要搭救
月亮的亮度不变
远处的一切
近处的一切
看不出移动
人站起来
画面中黑色的部分
明显增加
到一定面积时
收住
只有水所在的区域
始终变化着
闪烁的
一个叫来
一个叫去
《过敏》
从一不舒服开始
我就一直在注意周围的人
我的亲人
爱人 朋友 同志
熟或者半生不熟的
陌生人 甚至敌人
没有一个人用了以后
象我这样
我知道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
又让世界超剂量地进来了
《脱水》
洗完
把裤子从水里拎出来
不需要使多大的劲
就有很多水
被拧出来
再拧
劲再大一些
出来的水少很多
再用点劲拧
水还要少
到最后
就算使上最大的劲
恐怕也没有多少水出来了
《在菜市场》
至少有一次
我走进菜市场
会感觉到一种差距
那些蔬菜 肉类
禽蛋 豆制品 水产
调味品
应有尽有
一个人先想好买点什么
然后回去做
一桌丰盛的菜出来时
色香味营养全被他考虑到了
一想到这桌好菜
在菜市场等着这个人
我就忍不住想知道
是不是有什么
也已经在哪儿等着我了
《菜青虫》
它怎么这么肥
而且这么绿
成天就知道菜叶子 菜叶子
看着它那股子蠢劲儿
我想
如果是它 我早就不活了
不过
我要真是它
不也就这样
《飞起来》
他想
他能飞起来
飞起来 飞起来
他只想这件事
用一个窍门制服重力
留在空中
直到自己想下来
我想的事情有很多
但是多归多
我没想过要飞起来
至少在某一个时候以后
再也没想过
有一天
我把他带到楼顶
指着楼外面对他说：
飞吧 你飞给我看
飞给我看啊
他支支吾吾
最后我听清楚他说：
那样我会死的
哦
你也知道那样会死
那你还老是飞啊飞啊的
他说：
竖 你应该知道
死 即使不想也会来
而飞能让我
一直想着
《蜂蜜和茶叶》
先有水在杯子里
接着把蜂蜜慢慢倒进去
这让我想起她说过
不喜欢喝没有味道的水
她倾向于甜的
我杯子里的茶叶该换了
因为只有水的味道了
我倾向于苦的
没有啤酒的时候
才是茶叶
我们困在屋子里
和“中国人民银行”
只有不到五块钱的关系
我们各自品尝着一些
有味道的东西
其中包括
蜂蜜和茶叶
《怀疑一个人》
我知道我去的地方是
出门直走向右
直走向右
再直走向右直走
我习惯走这条路
去这个店铺
它出售两块一包的“大前门”香烟
出售“555”碱性锌锰电池
出售去土豆皮的刨子
出售我还没买的东西
我的烟瘾在发作
同时有一群陌生的面孔
和几张见过的在路上
他们有什么在发作
我并不十分清楚
也不十分糊涂
本来今天晚上那几根烟够了
我是说本来我已经睡着了
本来我没去想成都
就更没有成都其实没多大意思这种想法
本来上海也不见得能给我安全的感觉
即使在那“大前门”只卖一块七
但各种不纯粹的东西还是一样
大张旗鼓 热火朝天
但我的小屋子在上海
朝北 冬凉夏暖
墙上贴着我喜欢的人
书架上有我买回来的书
好多我都没看
于是它们积了一层灰
现在灰可能更厚了
显得更象是我要去看的书
我喜欢的音乐都在CD架上
每当我想到离开
离开这里 离开自己
离开内容 离开世界
到达什么
我总会找出合适的CD
让它们去用电
让它们变成比朋友更可靠的对象
让空气里有家的味道
让我自私地做一个任性的孩子
做一个觉得透明的人
如果还不够安全
我就让所有的瘾都发作
通过这些把自己连根拔出来
让自己一脚踩空
一头扎空
象一个孤魂野鬼
象一次移交
象一道无解的题
象最简单的来
我知道
问题还是出在
一个人会醒来
仍然在醒来的时候满满当当
似乎配方合理 技术领先
深层滋润
把自己养成一个样子
养成一个把自己骗到手的版本
在成都
在上海
在北京
在世界各地
加工 再加工
成形 改造
被使用 被流通 被模拟 被扩大化
被参考 被借鉴 被取缔 被打击
被正法 被包围 被加害 被报复
被非法走私 被暗地交易
被爱 被恨 被忽略
被追认 被鞭尸 被淘汰 被致敬
被有功有过 被心里有数
被他是谁
是啊
我是谁
我谁也不是
我本来是原生质
开始
我只是活着
后来
我需要我
后来
我需要一个家
后来
我需要是大家的我
后来
我变成部分的我
后来
后来
后来
后来
我在这里
怀疑一个人
《橡皮（局部）》
加上几杯茉莉花茶
我就从藤椅里站了起来
动作有点涩
而成都冬天以外的东西
使吧里其他的人
要滑一些
由第二个门洞右拐
推到的是洗手间的门
右面的开关才是灯
否则就是排风扇的声音
在一片黑暗中
无论黑暗还是光明
镜台上都有两盆
长得象我见过的芦荟
芦荟
还象我所知道的那样
可以美容
对着镜子
我没有改变表情
两秒钟后
再按一遍右面的开关
开门
走回原来的座位
那种更熟的关系
仍然在我之外
比茶冷得慢
我把一个表情调出来
直到
杨黎看见
《鱼碰上鸡》
就算是我和你
也不会为吃了什么
站出来
在我的嘴里
鱼碰上鸡
同时
通过嘴
我们提到了婚姻
《应该是只狗在叫》
它的叫声从
那一家的阳台上传来
有人猜测
它撒了一泡尿
或者拉了一泡屎
它的主人
知道一些对和错
于是
它在叫
一般情况下它
不这么叫
它现在知道
要这么叫
它应该是只狗
《我在单相思》
我得不到她
我在单相思
我被接受的时候
不是被她接受
被拒绝的时候
不是被她拒绝
从知道她开始
或者干脆说
爱
我爱她
我只是知道她
这就是我和她之间的
全部
她就是
我在单相思
《哈利 波特》
离对我那句话点点头
我说：
何小竹
你女儿真幸福
何桑桑
十几岁
原来有个更苗族的名字：
何拉桑
生下来不久
脖子就拉伤了
所以叫了何桑桑
何小竹说：
肯定是最旧的那辆嘛
于是我找到了这辆
很旧的女式自行车
我爸爸也有一辆
很旧的
女式自行车
那时候
他给我买过一本
《“三国演义”人物绣像》
在十几岁
那是我爱不释手的东西
《哈利 波特》这套书
一个月前
我在广州一家书城看见过
现在知道
写这本书的作家
是作家中的首富
沱江大曲
还有百威啤酒
都喝了不少
何小竹没有骑他的自行车回家
那时一辆出租正开进
芳华横街
不知道他
是不是忘了拿
那套《哈利 波特》
《旗袍》
能穿上那件旗袍的女人
一定有一把很好的身材
那是阿翠的身材
在林生的怀抱中
小到一桌麻将
回不去了
一些东西的记忆
是从失去开始的
在阿翠的眼中
剩下年老的婆婆
能哭得很伤心的大女儿
刚知道哭的儿子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女儿
阿翠是个寡妇
是个松弛的大屁股的女人
做上外婆和奶奶已经有很多年了
这个寡妇
这个松弛的大屁股的女人
这个外婆或者奶奶
在我身上
摸到一个人的背
如同自己仍然在
那一身旗袍里
《一双鞋》
一双鞋在地上
鞋里没有人
两只鞋离得不远
并且可以想像出
鞋里有人的时候
把两只鞋重新摆一下
直到
取消想像中的人
好了
再说一遍：
有一双鞋在地上
鞋里没有人
《一根线》
黑暗中
我知道自己在
还有
虽然看不见
但想到了
一根线
它粗了起来
熟悉得很
好象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还是有点慌
同时觉得胀
黑暗
让我不清楚
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
线在粗
还在粗
已经不是这次
“我会死的”
声音
从黑暗中
传过来
《走在大雨里的女人》
( 湿得很快
衣服裤子
已经湿透
再也湿不下去了
雨还在下 )
“走在大雨里的女人
为什么不走得快一点呢？”
走在大雨里的女人
念叨着这句话
《大半袋南瓜子》
差不多
两个人开始说话的时候
她开始嗑瓜子
南瓜子
白白的
从伸手可及的塑料袋里取出来
移到嘴边
嗑
再把瓜子壳
扔进原来盛水果的盘子里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
一本画报上
各个环节协调得很好
丈夫送走朋友之后
她端起盘子
往垃圾篓那边走
小山似的瓜子壳
一下就没了
《莴苣炒肉片》
以前菜里
肉片总被我做老了
后来看曾晓军做过一次
把切好的肉片
掺一点水
和上少量生粉
用手抓几下
油热了之后倒进去炒
等肉片颜色一变白
就盛出来
锅里再放上油
炒同样切成片的莴苣
到差不多快熟的时候
肉片再下去
加盐 味精
翻几下 关火装盘
我做的莴苣炒肉片
肉片很嫩
这么说
不管是谁 在我这儿
要吃到做得很老的肉片
得事先跟我说一声
《条件反射》
她提醒过我好几次
随便哪次都是
我从厕所里出来
她立马对我嚷嚷
“冲水——！”
直到我一小便
就会在脑子里
响起“冲水——！
哗——”
于是
我就冲一下
或者还是没冲
《乌青说了》
那天早上
我们在做爱
乌青的脑袋突然出现：
有人敲门么？
西西趴在我身上笑
肯定是笑我们的好事被看见了
原来就准备在那天
后来改在第二天
在我们的支持下
乌青决定对张小静说：
我想和你睡觉
为了拿一样东西
我突然出现在乌青的房间里
他和张小静坐在床边
他对我说：
竖 我说了
声音很大
我哦了一声
乌青和张小静
目前并没有怎么样
乌青还是张小静
一个男的朋友
张小静还是乌青
一个女的朋友
只是
乌青说了一句
我想说但还没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