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八）
在广州
《石牌东》
1.武汉/中国地质大学学生食堂
甚至可以面带微笑
说
象林夕写得那样
一百年后
此刻这里的
到处的
哪个都不会留下来
趁我们还能来事
就留下点
够千年王八万年鳖的东西
我就这么虚荣
2.广州/天河娱乐广场加州红卡拉OK
她唱 我也唱
“……一百年后
没有你也没有我”
3.广州/华南师范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培训楼住宿部
接着 我坐起来
轻轻地哼
“……总不及两手轻轻满身漫游”
哼我刚才的所作所为
之外的
哼没能游遍的她的满身
之外的
“有些东西我总在说出来之后
觉得特别傻
还不如不说
真不如不说”
4.华南师范大学校园内湖边
“我是个根本没有目标的人
你看
这里这么多人
虽然他们有不一样的心情
但哪个不是在投入地生活
而我不是
我投入不起来”
与上面这段话矛盾的是
“当我在写《吃桃》之前
我根本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只是觉得被什么抓住了
被什么希望着
我不能辜负它
就这样
所以我一直在等这种时候
一个个出来
把我逮个正着
好让我觉着活着还有点劲儿”
（最后几句当时我根本没说）
我打断正在进行的一个话题
“等等 我突然想提一提
那棵 那边那棵
大叶子的树
它看上去挺神的
完了”
她说的是
“你在一个时候有的一些什么
在另一个时候会突然响应一下
我特别信这个”
（除了“我特别信这个”
另一句不是她的原话）
5.同3
“我操
到时候你会不会说
‘咱们去吃饭吧’
这句话什么意思吧？”
6.同4
“今儿早上在
石牌东路上我就觉得要
写一写它
虽然我不知道它有什么好写的
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是不是象个挺不错的理由”
当时我要是这么说
就更象句话了
7.同4
“你不要老‘事后’
特别肯定”
（这么常见的东西
我也敢往里写？）
“我还是
觉得内脏里象被
塞了一团烂棉花”
这句话她昨天笑了
今天又笑
“落入俗套了吧”
算了
这些就不占地方了
8.广州/石牌东路
和在影子上一样
她在我右边
有四个人的影子
强调她不是我的本意
是四个人的影子
在吃早茶的时间
我们坐在一个吃宵夜的地方
钟石？
西西老在提他爸爸
说钟石你爸爸怎么怎么
比说另一些话要来得无关紧要
紧要的话不适合在两个以上的人里说
有什么可紧要的
可以在广州尝尝的菜
没让我在
石牌东碰上
在哪
你告诉我
她说“火烧鲈鱼”
还行
那就让它还行着吧
“蒜茸生菜”我算领教了
我在广州情绪最激动的一刻
面前就摆着一盘“蒜茸生菜”
里面有沙子
他们给换了一盘“蒜茸空心菜”
是四个人的影子
一百年后
没有你也没有我
9.华南师范大学校园内（我不知道这个楼叫什么）
在湖边那个石凳上
我对她说
我一直想知道每棵树都是什么树
它们应该有块牌啊
写上什么什么树
现在我眼前有一棵
就挂着牌
哈哈 木棉
木棉 你好
她说的是
“你在一个时候有的一些什么
在另一个时候会突然响应一下
我特别信这个”
（除了“我特别信这个”
另一句不是她的原话）
《树荫》
知道么
两排树的中间
是一条路
它们在各自这边
向上
向对面
长啊长
通过枝叶
它们越长越近
直到碰到了对方
还在长
越来越密的树荫
让路上的人
觉得舒服
《一个男人在裸跑》
照她的原话说：
真恶心
他就象面粉一样白
就在数学楼后面
的那条小道上
我们“啊---”
他转身逃进黑暗中
我们也逃
后来我们想弄清楚他是谁
就折了回去
他穿上了短裤
跑
看见我们
又转身逃进黑暗中
《安全感》
她还是在之前
加了一句
“或许我很变态”
“我一直想和一个女孩
生活在一起
看她洗漱 化妆
睡觉 说话
她一切的一切
但她有男朋友了”
“有一个男的
也想和我生活在一起
但我一直有女朋友”
我有点图省事地说
就在今天中午
在知道一个女孩要来我这之前
我把它们弄出了体外
在另一个话题里
我说
“我不想有女朋友”
《算数》
真就没有灯了
你移到了地板上
让褥子空了出来
你的正面
我的正面
而
男与女
两个不幸的概念
仍长在我们身上
我又开始想
大面积地用上身体
想的
你不想
你不想
承认自己是个女人
也不希望我是个男人
我没有
到达你
于是我们就
到了一个地方
从没来过
我们睡得踏实
《洗衣房》
我忍不住
起了个头
才知道
她很乐意说话
东一句
西一句
衣服洗完
我走了
她还必须留在
洗衣房里面
《五角星》
我找了五个点
ABCDE
在这个城市里
从A走到B
从B走到C
从C走到D
从D走到E
从E走到A
我打算在离开的时候
告诉你这个
五角星
《城建大厦》
我坐的地方刚好是个车站
站牌上写“体育西站”
前后
都有机动车
一慢二看三通过
正对面的“深圳发展银行”
就是城建大厦的一部分
因为玻璃墙的关系
你根本没办法看清楚
城建大厦一共有
多少层
“请问热讯公司在这么？”
“21层”
也就是说它至少有21层
有三名穿同种制服的工作人员
把一面面国旗
绑在行道树上
没有什么风
右边收破烂的男人
在歇了一阵脚之后
走了
一群物业管理人员
在走队列操
整齐
城建大厦的形状
象四节
捆在一起的特大号电池
昨天买的两节高性能电池
足够让我在十八点半之前
还有黄耀明的歌听
在十八点半之前
她会从城建大厦里出来
我会笑着走过去
握住她的手
把城建大厦
抛在脑后
《臭水河》
这条河经过天河区
水不深
脏
但不妨碍
它反射一些亮光
以及
自北向南的流动
因为居住在它周围的
人的关系
它变得越来越有
人的味道
于是大家
更愿意相信
真正的河不在家门口
《考勤》
伤口
感染或者不感染
生病
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
疼痛
一个一个来
或者一起来
《下套》
看到墙上那个
信箱一样的东西
定格
倒回去：
随便上了一辆车
下车的地方是珠江新城
我漫无目的地走
大都没什么意思
看到一个路牌上写着
“寺贝通津”
觉得可以写一写
看到广东省计划生育技术研究所
对面是广东省计划生育服务中心
觉得可以写一写
快进：
我坐在
生殖医学中心/不育不孕症治疗中心对面
写：
杨箕和石牌
象一对姐妹
暗无天日 四通八达的巷子
交头接耳 里应外合的房子
别有用心的店铺 发廊 饭馆
以及一张张直接从证件上
扒拉下来的脸
他压低声音告诉我
石牌是广州有名的场所
那杨箕
算不算又一村
回到定格处：
从杨箕村转出来
我在一个信箱一样的东西旁
放大：
“安全套发放机”
《邻居》
是这样一种声音
在若干年后听
仍然象自己发出来的
加上一种音量
和一个人的情绪
划上等号
通过对空气的这种安排
这个人
开始做
另一个人的邻居了
《潜水》
不象鱼到了水中
象石头
我带上氧气瓶
向水的深处
沉下去
水是水
我是我
让大家只知道有水吧
在我耗尽氧气的时候
真的忘了
有水
《“现在是秋天了”》
她随便问到
“烤烟型”和
“混合型”有什么
区别
男人很认真地回答了一下
尽管不够专业
这些和“现在是秋天了”
不产生什么关系
她说的
“现在是秋天了”
有一些伤感
男人在说另一些话的时候
显得有点宿命
在确确实实的秋天
有两个人在
比较轻松地谈话
《火车的关系》
从看到它们
到一直盯着它们
不过几秒钟
这是因为
火车的关系
一共有三只
鸭子
离铁轨很近
一动不动地
站着
象是因为
火车的关系
《南望山的沉默》
因为他没有去
就更不会有
站在山林里
叫出来还是
不叫出来
南望山的沉默
今天晚上
是他不在的一种
《她》
我首先提醒自己不要怕
对自己笑一个
她现在还很小
因为阳光还没有落下去
她能探进来的部分不多
我也只是微微有点发汗
明天我就要走了
离开这儿
离开她喜欢的地方
也有可能我走不了
如果她要留下来的话
她知道我是喜欢有点胖的
在她胖了以后
她的乳房很美
在我看来
那很重要
她也知道
她的乳房比她的脸更诚实
她提醒过我
她的长相
前后有两次
是同一个人
一次大概是在五年前
在放在我屋里的
黑白电视机上
JANIS JOPLIN
我听了她唱歌
我哭了
还是没哭
不知道
哭与不哭都不重要
想哭才是本质的
一次就是在今天
我在肉这儿看到
《盛世摇滚》第二期上
JANIS JOPLIN的照片
以及那个叫虎皮（杨波？）的记述
她是这么一个人么？
她现在还不想回答
我理解她
其实她是什么样的
我根本无所谓
她很象JANIS JOPLIN
或者就是她
她要我明确这点
她希望我成为一个诗人
虽然我很不喜欢这样
我更愿意成为一个歌手
或者相反？
在很多时候
我是被她控制的
或者
她受我控制？
反正结果是
我写诗
写我不愿意承认是诗的东西
通常我是在纸上漫游
她大多数沉默着
到关键的时候
她甩出点什么
我无条件地接受
任何她不作表态的时候
我都认为是失败的写作
我手淫的次数
远远超过我和女人交媾的次数
在我不缺女人的时候
我也手淫
在没有欲望的时候
我也手淫
现在我知道是因为
她需要 我
她不允许我怠慢她
也不允许我
被另一个女人真正地占有
我经常有在演戏的感觉
她希望我这样
我也乐意接受她的摆布
她有很大的魅力
于是我很受欢迎
但
往往在我一个人的时候
她就躲一边去了
让我很疲惫
很纳闷 很空虚
甚至对自己充满厌恶
她会让我找一些事做
比如听音乐
写东西
让我参加一些能证明我的事情
来即兴地
让我达到一种满足
所以我常常在那
边听音乐边淋漓尽致地表现
她在一旁默默地赞许
或许我写东西她点拨一下
又把功劳都推给我
由于她的需要
她让我对同性
持有更好的印象
但她的欲望显然没有我的强烈
所以我还是克制着
只同女人发生关系
但有好几次我抱过某个男人
甚至想更亲近
她曾经有几次
想过取代我
她的做法很简单
利用我喜欢向
别人卖弄想象力的虚荣心
她在我的想象上
涂抹了一层恐怖的气氛
来使听我说话的人
进入一种意志薄弱的状态
然后她就会出来
这通常是在夜晚
在我和别人都比较脆弱的时候
她出来
把胆子小的我支到一边
用我说话
我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是为了赶走这些
在我周围相对重要的人
还是厌倦了我
她是爱我的
我知道
我还是会边盯着和她的
很类似的乳房
（这在一本色情杂志上）
来达到高潮
我还是
会对诱惑我的女人保持警惕
这些
都证明她对我的期望
她还不想失去我
就拿写这篇东西来说
我的出发点
是决定放权给她了
我做好了与她分裂的准备
我决定出卖她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想彻底消灭掉自己
但
她还是没决定和我分开
她甚至对我很美地笑着
这让我高兴
也很安全
她说：
你现在要我么
我说：
不要
她没再说什么
但她很满意
你喜欢成都
我知道！
呵呵
《表面上》
表面上
我上了好几趟厕所
只有最后一次
她
在同一个网吧
里坐着
包一直在肩上
就因为包一直在肩上
我才意识到
过几天要见的三个女孩
是真的
《两个人的感情》
他说
这枝笔是离的
而墨水是他买的
写出来
有股怪味儿
我就用的这枝笔
写了这些
《招》
杯子
一次掉下来没碎
一次掉下来碎了
《四本<1999中国诗年选>》
肉的那本
是他刚到成都时买的
另外三本
是我和乌青刚到成都时买的
其中一本
我买来送给一个朋友
这三本中有一本
回来发现封面被折过一下
想了几次
我把这本留给了自己
吃桃 作者：竖 2000-09-14 10:24:40
《吃桃》
从地上的塑料袋里
拿出一个 留一个
桃子
洗洗
我吃
她说：
一块五一斤
又说：
两斤
我给了她五块五
她说：
不用五毛
哦对
两斤是三块
和乌青说起过
桃能辟邪什么的
那时候他先吃完了
我才到一半
桃核
扔到那个塑料簸箕里
肉指着它
问
你猜猜这里都有什么
猜到有西瓜皮
这让我有点得意
还有葡萄皮
没想到吧
他也得意
桃核
落在簸箕上
弹了一下
就跳到外面去了
《刘关张共同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说的是
那天白天
刘
关
张
三个
一见如故
称兄道弟
壮怀激烈
在夜里
在其中一个的家里
并排
盖一条被子
夜里怪冷的
其中两个
深有体会
与其故意挨得紧一点
不如一人用一条被子
这就是
刘
关
张
三个
共同解决的
第一个问题
《介绍人》
有时候
他看上去象个亲人
有时候
他看上去象个外人
更多的时候
他是个介绍人
《说是七成饱正好》
我朋友的女朋友
想把我当朋友
就因为想这么以为
我吃到
别人所说的正好
《那头》
我紧紧地
抓住这头
看它
一点
一点
松
开
那头
《标准答案》
“你就要弄疼我”
---竖《创可贴》
我们之间的第一次
你扯掉它们
本来就没怎么看的
然后就是更多的没有看
你坐下来
前后都
没有吻我
这是我
第一次根本不想知道
为什么
《可以》
在2000年9月9号
和2000年9月12号
之间
可以隔了28年
或者
你认为有多久
《在一片开阔地》
杯子
一次掉下来没碎
一次掉下来碎了
<一个人从背后松松垮垮地抱住另一个人>
之前
她把一样东西扔上去
直到落下
接住
另一个人还没有出现
<一个全心全意的动作>
那么
还没有鱼上来
让钩子可以被布擦一遍
<圣诞节>
圣诞节快
《这挺肉的》
肉总是喜欢说
这挺什么的
挺什么的
在他说到
这挺古罗马的时候
我开始觉得
这挺肉的
《一顿饭的实验性》
我们四个坐下吃饭
我和乌青都发现那个什么鱼片是苦的
领班过来
礼貌
先尝了尝我指的地方
不苦
又尝了尝乌青指的地方
不苦
我们都补尝了一下
是不苦
他恭敬地说：
可能有化学反应
哦
那另一个菜会是
哪个
《乐不思蜀》
“在成都
我乐不思蜀”
我终于写下这句
当时觉得有点装逼的话
《公厕》
门板上
还是一些熟悉的段子
却也有人写着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成都三一书店听演讲〉
因为
很轻松地记住了
在他演讲之前
伸手去接话筒然后
又缩回去的那一刻
所以
我坐着
就刻意多了
〈何小竹〉
我用了三个字：
周
恩
来
在我想擦掉的时候
觉得擦不干净
〈在成都的一个书店门口〉
在成都的一个书店门口
有三个男人坐在三把蓝色的椅子上
喝茶 翻书 抽烟
讲四川话
在成都的一个书店门口
我坐在一把蓝色的椅子上
抽烟
写字
偶尔停下来
听听四川话的声音
《青春饭》
从爹妈开始
就一直有人对他满怀希望
多数情况下
他就范
后来他只找个别的人
来对自己抱希望
就范
再后来
他结束了希望生涯
不再吃青春饭
但吃什么
都隐隐地恶心着
《毛巾》
它用起来象手
但更象毛巾
《充血》
已经有几条了
可以先接起来
还会有新的
在这张地图上
到最后
只有一个人才能在
这些嫁接起来的路上
流起来
让回忆象充血
《单面煎》
你打开了我
象打开一个谜
你有些东西也变得好解释
有些则相反
桌子上的半杯水
没被关紧的抽屉
台式音响上的小绿灯
突然记起一首歌是怎么唱的
这个下午象一个单面煎
流出黄来
你用着的这个人
突然让我自己觉得 有点用不着
《拿着》
反的
它不反
我反着
《眼泪》
趁热
流
《狐臭》
他也有嗅觉
知道这让人不舒服
你又加了一遍
《替身演员》
你花钱
觉得象雇了一个自己
《好果子》
有些好果子
吃下去
就再也没有好果子吃
《放狗》
你也养了一条狗
为了警惕别人的那条
狗除了咬狗
还咬人
《秘密通道》
她他捧着个锅子站在鞋柜旁
吃着我喜欢买的辛拉面
穿着我喜欢看的白大褂
瞅着我喜欢放的姿势
有个休息天只出现这么个人
非常不关心我的身体
这是一个开始
比这是快乐的
更象一件事
我记得她他
象记得我服过药
然后有一些东西从我里面
流出来
流成庆祝的样子
流成我被记得的感觉
这个休息天只出现这么个人
非常在乎我
或许在电视里
这个魔术也表演过
我没看下去
所有被我切换掉中断掉的
她他继续一一在我身上实现
并让我知道
她他有一种我无法办到的
直
杯子
要是碎了
就又是她他的消息
要是不碎
就换一只
我记得她他
象记得一个杯子
在我父亲手里碎了
然后有一些东西从我里面
流出来
流成庆祝的样子
流成我被记得的感觉
我记得她他
象记得一次次开始
对休息天的需要
有一个
你没有不好意思
她他就在我面前
象你所知道的一样
就两个人
《拔萝卜》
“阿姨
我不怕打针的
我不怕的”
护士笑笑
药水一点点被推进去
他用力地唱
“拔萝卜 拔萝卜
嘿嘿哟 拔萝卜”
“恩 好
这小孩勇敢的”
也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表扬
虽然我已不止五岁
《行乞》
他站着
肢体健全
在人口密度那么大的地方
没有碗
也没有碗大的疤
只是满身是血似地
站着
爷爷奶奶
叔叔阿姨
哥哥姐姐们
我不要你们的钱
而只要一个拥抱
作者：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