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区上坐一坐

把自己拿走

山坡上的野花跑下山坡

这些农家的少女

清清的水象奔跑的鹿群

两颗乳房

是天上和水上的月亮

我会象草原一样坐在水边

支起耳朵

聆听天上和水里的歌唱

那一夜我能梦见什么

我的孩子

让我在突然吹来的大风里打开眼睛

你们会被乌云夺走

让我在突然吹来的尘土里

忧伤地哭泣

《布谷鸟的传说》

壮丁埋进古代的战荒

泉水在地上流淌

一个农夫望着枯落的麦穗无人收割

他忧伤而死在麦地边上

化做一只布谷鸟 布谷鸟

每年的夏收季节到了

他飞向北方的天上

唱着自己的歌谣

等麦子收完之后

他便不知去向

那一天我看见他落在一棵树上

神情忧郁

我就要死了

我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歌唱

我就要死了

我将面对死亡歌唱

爬行在公路上的女人

没有双腿的女人

黑夜朝你围拢过来

今夜，你乞讨的碗里落满了雨水

爬行在公路上的女人

你的双手在三滴雨中

爬行树下肮脏的女儿

今夜，三岁的女儿将会喊你妈妈

潮湿的女儿在你怀里睡去

在她醒来的时候

喂给她奶和馒头

奶滴在公路上

象雨一样滴进膝盖

象黑夜的灯火被雨水冲灭

女儿在梦里微笑

她梦见自己一定会长大

她梦见，公路就是她的爸爸

带着自己去了远方

为了偿还给世界的死亡

我的十万具死尸装满灰尘的口袋

在生灵熹微的山野

在你挖出一只巨蟹的山湾

那里灌木丛生

流淌的铅洗劫了愈合的闸门

在溃烂的五官中

灰尘降临亿万年的生灵

我的生灵

如今搁置于海底的疯狂

群星普照的所有生灵啊

做为你们不灭的涅磐之火

请吸干我的人油

让我干枯的骨骼

长眠于灰尘的情床

被剥离地壳的祷告

生灵啊，生灵啊

我的十里血浆倾泻于僻静的荒谷

那里绝没有幻想和音乐

我愿在我眷恋的神龛前仰望依稀可见的无奈的诗篇

用灰尘融于无时空的雨中成为地平线的孩子

生灵啊，生灵啊

篝火挥舞着金雀花

在你们的铁砧上乡村在壕沟里流淌

我的吉普赛人

他们小提琴的节奏安抚着灰尘

象水母怀里的铜

象哑剧上的簧片

我的生灵啊

我们比一粒灰尘还要埋头走进这个世纪

我们用贝司止血

孕育了亿万个世纪的灰尘

伟大的慈母啊，灰尘的诗

灰尘的蜡烛

自信于我们黄色的皮肤

逾越了树桩旁的象征

在遭受的折磨中成为全宇宙蓬乱的精神

在鞣革工人的鼓声中走向河边洗衣的妇女

灰尘的憔悴就是众生的品质

比注目还集中于灰尘的轨道

在稻草的心里成熟了傀儡居住的茅屋

在火刑柱上痛斥人类的贪婪

在每一种生物每一块岩石上

灰尘啊，蔓延着至银河诞生之日

直至当芒种的歌谣

所需要的全部死亡

所需要的全部蠕虫，蛆，乌鸦，鸽子

生灵的金属已被灰尘擦洗

他在沉默中释放着对人类的忍耐

他的爱就是给予人类潮湿的泥土

用来生长，也用来埋葬

我是一首民歌

父亲谱曲

母亲写词

我走到哪里

这支歌就唱到哪里

我生长在自己的头发底下

我知道

我是我黑夜中的孩子

我是我自己的歌

每天，当这首歌将我从梦中唤醒

要发生的正在发生

每天，我都在自己身边

唱着那个冬天

昨夜突然想起

家里枯萎的玉米田

仿佛又有点怀念

人人在传诵

美丽的歌谣

就象我已逝的童年

没有谁知道

马路的尽头

它能感觉到什么

当妈妈的笑容闪现在眼前

家乡已离得太远

我怀抱自己的上衣

开始歌唱

啊，我只是唱唱

我只是唱唱

我只是我自己的喉咙

我只是我自己紧闭的双眼

那么，我就是一首民歌吧

我就是民歌

当我在自己身边

我歌唱吧

泥石流在我们房间的四周卷走了墙上的陷阱

泥石流的手挖开了一窝老鼠

泥石流卷走了我们的尸体上完整的恐惧

泥石流的鳃，鳄鱼的城市，筋疲力尽的旋涡

泥石流的假肢踉跄着冲入空虚的地基

如同一条手淫的蛇陷入荒远的磷火

泥石流抱走了城里的恶果

驰骋在红杏初放的惨叫

它破碎的牙齿咬开了绝对的北方

一只昆虫再次被泥石流崩断卷入滚滚的泥浆

一团黑血推开了你嘎嘎的房门

在宇宙消失之处

在森林消失之处

泥石流的小脚踩遍了垂死的阁楼上一位小姐花瓶里的伤口

泥石流是一个暴露狂

泥石流的老二插入街道的内脏

使文明开始生长

人类开始有光

这位拳击手偶然在一个下午被鸟发现了自己的去向

他于是用足够的力量击倒了一只蚂蚁

幸福的泥石流覆盖着一切

但一条清澈的小溪就是它所有的灾难

小麦回来的那年初冬

我穿上黑夜躺进了漂泊

在空气里消失了

小麦回来的那年初冬

我把眼泪的羊羔滚成满脸沙漠

荒芜的风中我想自杀

谁家的孩子倒在泥泞的路上

小麦回来的时候人类睡着

我身上装满我的余生

这些坚硬的孩子不是我

是一个森林里潮湿鸟窝

在小麦回来的那年初冬

我眼里的黑马一声嘶嚎

在风中他踏天而去

他唱着童年的歌谣

身上的黑夜裹得更紧

一片枯叶随风飞落

它把世界遗忘在街上

土地的声音在高原上回荡

小麦啊

你的双手就要埋进谁家的枯井

我们的鲜血里铺满了麦粒

象每一朵雪花扑棱着翅膀

将带领我们踏上圣地

可为什么留下灰烬

小麦依然宽容着人类

那个五脏归天的孩子

他也是一粒干瘪的麦子

他沉寂在万物的身后

脸上的土地里埋着头骨

走向远方漫天的终结

他将沉寂在暴雨温暖的怀里

狗对着门叫

煤气里的鱼

有尾巴的蛆

是一条黑蛆

和中产阶级的

一条白蛆

洗衣粉的脸

路上的人屎

卖馒头的人

打死的苍蝇

我还能感应房东门口的垃圾箱里摔碎的暖壶

手淫的女人

阳痿的男人

变质的酱油

小卖部的黑灯

袜子上的洞

小孩的红领巾

街上的婊子

下班的听差

折断的杨树

黄烟飘走了

村里的人和市里的人拥挤在黄昏汽车相撞的路口

河边移动的那人

从来不认识的那人

每天打捞尸体

河里漂来的尸体

岸上另一个行人

朝东边城里走去

穿过人堆的地方

他走进自己的家门

迅速打开了窗户

扔下一头死猪

死猪走在街上

变成了另一个行人

有尾巴的蛆是一条黑蛆

和中产阶级的一群白蛆

在北京或者在上海起堆

蛆套蛆蛆围蛆蛆蛆相扣

生下来就死了的那人

是一百张脸孔

在你的记忆里

留下撕裂的泪痕

在我的床下喊叫的那人是我

渔火啊，渔火

谁凿空了每一双童贞的眼睛

在抛向芦花的风中

在我的床底下喊叫的那人是我

千山万水找不到红头绳

那人啊，别喊在凌晨不灭的空中

异口同声：渔火啊

吸走乳头上的睡梦

洗劫了粗哑五脏的粮仓

渔火啊 水井为你打好

在我的牙床底下喊叫的那人是我

他和大海一同熄灭在

耕地到女娲的房檐

蔓草滴着雨

我兀着高高猛禽

弃世而去

死亡凋落在怀里的背影

爆炸了，伙计们

舢板里装上豆角远渡重洋

混日子的救世主就要来了

请烧热你的轮子

幸亏你来了，不然

我就要分娩了

雪茄也行

让我们点燃吧

零乱的脚上气概更强的干粮

吃完了一些人

也饥饿着中午街那边的豁口

让我弃世而去

把你们的秋天留下

我弃世而去

你们却咩咩在自己的屋里

我弃世而去

谁也找不到孤零的一只鹿角

弃世而去

在皂荚洗衣的河上

弃世而去

水咕嘟着，你咕嘟着

水咕嘟着，你咕嘟着

水咕嘟着，你咕嘟着

水咕嘟着，你咕嘟着

水，你一直睡着

风把你吹去就象田地里的麦浪

你千万不要醒着

你干枯了

人，你好象醒着戴上了头发

走在尘土与油烟的街上

你倒进床上的时候

我目睹了黑夜的降临

水，你又停了

你又变脏了

你是在河里还是在岸上

给你的肾没有木筏，水还活着

给你的胃里假的，水还活着

给你妈妈的素描

给你爸爸的喉头

他们还活着；他们安静地象平原上的平原

昨天夜里自杀了

今天全市人民吃牲畜的下水

今天用铜淘米

因为你发臭了

人醒着却被鲨鱼梦见

他离开土壤却更加傲慢

拐角处他放射凶猛的目光

水 你把那一滴水放在哪儿了 你是谁

你戴着善良的面具

你看见水中的面具

那是你杀害的人

他戴着你的面具

出现在水中

他戴着你的面具

出现在水中

他用清澈的水洗完全身

让污浊的水映不见自己

他用清澈的水洗完全身

让污浊的水流进清澈的水中

《安魂曲》

回来

漂泊在世上的魂魄

你的妈妈在那儿想你

她会陪着你过完这个冬天

你需要给她安慰

她挂念着你穿的衣服

你需要给她安慰

她做好了你爱吃的东西

你的家在天的尽头

在太阳的后面，你需要离开这里

这里的人们繁殖着他们的后备

拥挤在粮食收获的时候

他们将手抻进了陌生的胃里

再也不想取出

你需要离开这里

踏上来时的路程

拖回疲惫的肉体

活着是一位魔鬼

《七月十三日》

我住在这里，胃疼

想吐

房东用我的毛巾擦自行车

我骂他狗日的

院子里停水

我在后屋山谷里

看到一具死尸

我不知道那是谁的

我叫了几个小孩上山

发现已经没了

住户全搬走了

夜里剩下我和房东

我发现他走近了我的窗户

我咳嗽

把剩下的药全吃了

我读着雪莱的诗

我开始咳嗽

在被子里摸出一些血来

我咳嗽

打开包袱

我发现里面爬满了蛆

我哇的一声呕吐

吐出了一具死尸

我抬起头

透过门上的玻璃

发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

红色是最黑的颜色 穷人知道

因为地上和地下的乳房都是人造奶油

我奔赴狂热的木偶大街

我说：红色是最黑的颜色

穷人做不了自己的证人

只因为他们脚上有水泡

穷人就应该无效吗？

打死的山雀飞了

我们的无所不在的菌

满盆子的屎倒在水龙头上

这是领导干的

野豌豆花下面的屋架倒了

春天晨雾上的蓝色枯萎了

穷人好要架空在严密的舵手中

富人睁开一只眼睛在穷人的头皮屑上滚动

穷人伸出双手

穷人的老茧做蛹

变成一头牛

血割断了手指

磐石把自己捣碎在高高的楼顶

油井塌陷了

地基塌陷了

西藏和哈萨克人的白马

日夜嘶嚎

人要用绳索圈住别人的属相

世代的黍子染上了颜色

纯净的土壤

埋下了假牙

埋下了世代的牌价

磐石把自己捣碎在高高的楼顶

城市塌陷了

额角塌陷了

父亲装进了卡车

血割断了手指

学校卖了底

校长在楼房里一天天老去

无人知晓

学校卖了底

学生在高高的楼顶

吃掉了假牙里张出的地瓜

倾倒在自己昏厥的怀里

两度背起污垢的我们

和肮脏的世人

朝幻灭的子宫奔走

倾倒在自己昏厥的怀里

两度背起污垢的我们

和肮脏的世人

朝幻灭的子宫奔走

活埋在每一个白昼

濒临垂死的残月

巡视嘶哑的溃疡

战栗的马鞭抽打你的明天

祭坛上有一代人腐烂的喉咙

排山倒海的公民

沿着河走

听着水声

两岸的荒野烧尽

任它把我带向什么地方

沿着河走

泥沙都已沉下

沿着河走

泥沙都已浮起

沿着河走

听着水声

两岸的荒野烧尽

任它把我带向什么地方

沿着河走

大地如此苍老

沿着河走

万物如此寂静

沿着小蛇沙沙的小路进行

蛇象一位姑娘坐在肩上

沿着河走

呼吸在流淌

沿着河走

神秘的波光

黑夜抻开手掌

罩在我的头上

取走我身上的脚步

和脚步中的远方

沿着河走

呼吸在流淌

沿着河走

大步向前方

沿着河走

在那宽阔的水面上

自由淹死在水面上

沿着河走

呼吸在流淌

沿着河走

波光在荡漾

沿着河走

在那宽阔的水面上

自由淹死在水面上

沿着河走

呼吸在流淌

波光在荡漾

大步向前方

大步向前方

自由在何方

自由在前方

沿着河走

波光在荡漾

沿着河走

善良的玻璃

温柔的玻璃

透明的玻璃

方方的玻璃

你不是想

照见我吗？

坚硬的玻璃

凶残的玻璃

露出了尖角

刺进了胸口

善良的玻璃

挤满了街道

前后左右

打量着你

他反射阳光

刺进你眼里

看不见前方

你躺在床上

为你挡住寒风

为你抵抗雪雨

让你的影子

丰满无比

啊，他一日一日

吃掉你的影子

一块块的玻璃

死盯着你

冰冷而仁慈

吃掉你的影子

吃掉你的影子

玻璃，玻璃

你不是想照见我吗？

你不是想照见我吗？

你不是想照见我吗？

你不是想吃了我吗？

你不是想吃了我吗？

你不是想吃了我吗？

你要反抗

你要砸碎它

它变成无数把刀子。

他在落日的后面

唱着自己的歌

柴火烧到夏天

坐在木头上

听远处另一个你打来的枪声

卖蛋糕的人

吃掉这碗面疙瘩

这些麦子死了

白天

天上没有流星

别看了

拾破烂的人

他手里有铁丝

他买了一个馒头

那麦子是死了

那些麦子死了

他手里有写给你的信

要过来看

他手里有铁丝

他手里有写给你的信

要过来看看

别看天了

要过来看

我是我病中的女仆留下的敌人

他是要将天堂里的纺车还给童贞

旋转于木星的轨道

而被银河系注视

当一只旱獭生命不息

我是我的哑巴口里最后的证人

他怎样将人的肉体做成杀人的铁器

当婴儿象雨滴一样纷纷渗入生育的土壤

当一只旱獭生命不息

碗里的开水便是暴露的绿水

当一只旱獭生命不息

公元一世纪的冰川滑入海洋的阴舌

月亮滴下月油

烧光了地球上的春季

而使冬夜如人种的尸布

当一只旱獭生命不息

当一只旱獭生命不息

我仍旧是人类的果实

我仍旧还沉思着众生的命运

我仍旧还怀念着破裂的鸟群

他飞入一团秘密的树根里和蛇蛋相依

在青稞被嚼碎以后

那些读不懂麦子的人是可怜的

当一只旱獭生命不息

空溟无边的宇宙

行星在缓缓运转

倾斜是他生命

沿着黑夜的边缘

注视着茫茫大地

人世隐藏的裂痕

在森林上空

在城市，群山

象风暴和雷电的忍受

撞击遥渺的拂晓

这儿的一切都是我的朋友

包括打碎的瓶子

热水袋在降温

我把头埋进土里

等他熄灭

蛤蟆突然爆炸

谁也无法自救

满世界是它的腥

大伙要去哪儿

人埋得很深

等他象眩晕一样来临

请不要悲伤

把脸贴在墙上

蛤蟆突然爆炸

人埋得很深

人埋得很深

蛤蟆突然爆炸

蛤蟆突然爆炸

人活埋了

打着灯笼照上照下

寻找神灵的出现

红红的灯笼在深夜

围着一群好人

那好人

就是专吃死人的魔鬼

黑风箱里黑风在凌晨三点

发出了一声黑猫的嘶叫

母壁虎落进黑风的寂静

房间里只有防盗门在响

红色的窗户鸦雀无声

当闹钟突然响起

上夜班的人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腰缠木瓜

一直在鞋子里的人们

比木炭还有容易烧完

双双抱在一起吸进氧气

比木炭还有容易依偎着灰烬

等待自然界里的补充

等船上卸下成吨的货物

再比船舱还有空虚地飘走

一直在鞋子里的我

大雾过后成为别人的鞋子

穿行于弯曲的道路

男女老少组成复杂的方阵

在你的鞋子里建下阴暗的隐藏

你在别人的鞋子里干了什么勾当

冬天只有麦子是绿的

雪没有想到要融化

苹果树在麦苗之上以赛跑的速度

跑满一地

万物普降光辉

记忆要冲淡我

我还留着

我要把剩下的沙子收拾干净

还给给他们奶喝的金子

我要看着所有的人们

不流一滴眼泪

我要看着所有的人们

因为是他们教会我去死

《白痴》

下雨了

么么你在做什么

水龙头拧紧了吗

有一天它会枯竭

鱼死了

街上到处扔着垃圾

你们在夜里睡着的屋外

这里是我的家

当我渐渐成为白痴

我会离开你们

当我生命结束

我会埋在这里

风死了

你把我吞吃了

吉他已腐烂

墙上漆黑的眼睛

风死了

浙江美院附中有一位学生韩春霖

提起他学校的老师就会摇头

那个时候从早到晚他疯狂地画画

高考将要来临他选择了放弃

父母兄弟无法理解

将他锁进四楼的一间单屋

他仍旧勤奋练笔，坐在画中思考

累了，在阳台上看看天

风是他唯一的好朋友

可是每年的高考他拒绝参加

就这样被关了四年

父母感到他脑子有病

终于有一天他们发现

住进了圆明园画家村

二个月以后被警察赶出村子

下落不明

同学们羡慕的优秀生周舫玉

没有人怀疑她会考入名牌学院

当后来在三四年级，她的画越来越怪

她开始写诗

在深夜当同宿舍的女孩睡熟后

在烛光下捧着自己刚写的诗

而我要尊重你们

在考场上她不会根据要求作画

拿在老师手里的考卷是她自己的作品

谁也不会给她分数

她从不在乎

男孩的家长说

当毕业的时候

老师们仍感到可惜

将她保送进一所美术学校油画系

房檐下坐着驼背老人

在五月二十日，穿着一身黑色棉衣

靠墙的来年，没有被太阳照见

两亩果树对面

房子立在村东路边

火车驶过震响了玻璃

老人四下望望

焦黄的脸向下深陷

儿媳被汽车撞死

她等儿子回来吃饭

果树落满白花

她在地里种了庄稼

四个孙子分了两亩果园

一家六口还有一亩小麦

等六月割了，还了邻居，交了公粮

给孙子要媳妇，给儿子吃饭

四个孙子分了两亩果园

一家六口还有一亩小麦

等太阳热了，孙子退学

摘完果子，装上汽车

娶了媳妇，烧了香火，等太阳出来

一只老钻木蜂偶尔飞进

一幢新造的楼群

不知如何再飞出去

从客厅飞进卧室

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

瘫在床上无力管他

从厨房飞进厕所

沿着一把扫帚飞上飞下

在毛巾上蹭，用头顶了一下镜子

飞在悬挂的裤头上

又向下用翅膀敲打曙光牌洁厕灵

最后停留在一瓶蓝色香水的上方

疲惫地闭上双眼

他梦见自己飞进一座巨大的森林

每一棵树都已经枯死

他从边上的第一棵树开始打钻

他带领着儿子们从每一棵树上开始打钻

片刻，一件件树体被排空

巨大的森林被排空

铺天盖地的木屑卷进了沙漠

现在是春天

你的眼睛里更加漆黑

女人们跳起来将煤球踩碎

这是些温暖的日子

现在是春天

苍蝇头顶的荒原

正沉于你脑海无底的黑井

那里的狙击手蜷伏于飞溅的弹壳

圣歌桎梏于一匹黑马的嘶鸣

沥青，鼠疫沾满了春天的花蕾

这是些明亮的日子

血冲刷你的灵魂

吃力地朝前望

吐出嘴里的荒蛮

枭的阴影被太阳蒸发 悬于空中的海岸

那是你熄灭的哨音留下的门槛

走过陌生的轮辐

在凋谢的极地

这是些有半个昏黄月亮的寂静日子

你需要关闭

郊外的村庄

在狭窄的路口

你碰不到一个穿黑衣的人

你需要在今夜死去……

寂静的黑夜 低鸣着

寂静的黑夜 尖叫着

寂静的黑夜 死死地盯我

它以瘟疫般的方式吮吸我的脑髓

它以沉痛的铅体挤压我的全身

它以巨大的强光袭击我

以它深渊般的黑暗

以它锋利的黑刃砍杀我的头骨

它的电流声传入我肉体的森林

它的鼓敲进我的肺里

全世界在我体外

我的体内一片混乱

里面装满了他扔近来的东西

泥土埋着新鲜的泥土和四只苹果的灵魂

林子里的孩子

象一把喝醉的斧头砍进山里

不出来也不歌唱

遥望一瞬即逝的谷仓

抱头做主人……

她在哪儿

但是我是谁

我所看到的都是我的眼睛

我所听到的都是我的耳朵

我把爱写在流动的鲜血上

我双腿的骑兵在潮湿的丛林踏遍了夕阳西下

我在倾听我陷入地下五百米的灵魂

我的诗歌笨拙的肩膀扛走了八月的导火索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水

我从来把歌唱给自己

我失踪了

蝉在玉米地里鸣叫

她在哪儿，我找不到

我还想着草下面的草

在这一刻，我需要沉默自己

有谁在冰面融化的摇滚乐的北方徘徊，双眼慢慢关闭

世界比一只昆虫还大

合唱吧棗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