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
《约旦河西岸》
那晚的想象
我说了一句：约旦河西岸
并讨论了南岸和北岸
它们并不存在
因此约旦河不是方的
在静静的黑黑的和
长长的流淌
在1999年
新闻联播主持人说了一句：
约旦河西岸！！
被我在不久后忘记
然后想起
2002.2.1
《早上十点的最后一个饼被我买走》
她说
只有最后一个饼了
有点凉
是有点凉
我给了她五毛钱然后拿起饼
骑着车子走了
饼吊在自行车的右边
在早晨十点的大街上空
晃来晃去
当然高度不高
街上的人不怎么多
而这是最后一个饼
我必须在上楼之前把它吃完
2002.2.25
《清汤黄鹂》
肚子微痛
猫死在大路中间
摆出睡眠的姿态
只是稍微有点风就构成整个早晨
鹌鹑不会像圣经那会儿从天上掉下来了
所以我们有了卖饼的大妈
右手拿饼
左手骑车
两条腿的任务仅仅是蹬
如果鹌鹑好吃
那么我们应该向往所有的鸟
羽毛好拔，体积微小
适合做低空飞行
想吃的时候
你伸出手
一抓就是一把
2002.3.7
《另一部分》
大胡子的外国人
在若干年前
做过跟红军一样的事情
他们拉帮结伙从这个什么什么
一直走到
那个什么什么
路上他们饿了
上帝就从天上扔下来
什么什么
后来他们还吃一种鸟
用以补充脂肪
这条路有多长啊
那是我们没有谈到的问题
今天我想了好一会儿
你看，有了上帝
就不愁吃不愁穿
2002.3.7
《隐》
阳春三月
那个长发飘飘的道士
从我面前的第一层石阶
跳了几跳
就没了踪影
后面是武当金顶
A缕烟和B缕烟以不同的走势
上升
我跑得没有他快
事实上
当时我根本没跑
后面的人拉住我向右边一推
接着大门打开
门外
山下的人和山上的人
分别
上山，下山
2002.3.7
《坞加拉巴》
所有的人都住到了坞加拉巴
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在春天搬走
秋天又回来
如果没有日历
你就永远不知道坞加拉巴
在什么地方
幸运的是
偶尔还有人走散
他们能告诉你
自己却不能回去
这些人长发及膝眉目浑浊
一哭
就会死掉
所以最后
连编写日历的人
也无能为力
2002.3.7
快乐时光——给陈莉
那天我
和陈莉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她
突然拉着我的胳膊说
你给我写首诗吧就叫
快乐时光
傻丫头你
不知道我其实
已经
写了两首了啊
不过我
还是对她说
好
2000.9.12
烟缸——给我所有的朋友
我的烟缸是
一个开水瓶的
瓶盖
现在里面
有
一二三四五六
个烟头
横着或者
竖着
看着它们我就
想起你们
只是
很模糊的这么
想起
还有一句
“那么多的孤独靠在一起它们还孤独吗”
此刻我
看着它们
只想对你们
说
一二三四五六
七
2000.9.3
乌青是一种背景
乌青
有很多种解释
例如青鱼和
一种挨打后的颜色
可这里乌青是
一种背景
在某个时候从
某些部分的背后
凸
现出来
就像他身上肋骨与
皮肤的关系
当然
茂盛且杂乱的头发
也是这背景的
一部分
甚至是很重要的
注意
用开水瓶接水时越
近
水就越没有声音
注意头发
此刻他头重
脚轻
没有卖血
乌青是一种背景
因为
在没有主角的
时候他
就会凸
现出来
6.28
乘车回行
我们乘车
我们乘540
车有时开得很慢
有时开得很快
有时开得很快有时又
开得很慢
我们坐在车的右边
我们一前一后
我们经过风景
我们一前一后的
经过风景
我们没有思想
我们一前一后的没有
思想
他拽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回头
他说
突然想
拽一下你的
头发
6.30
水凉了
水凉了
那是因为
水开了以后我忘了塞瓶塞
水开了
我忘了塞瓶塞
于是
水凉了
7.2
从屋顶跳下
从屋顶跳下
首先经过屋檐和几只
鸽子
当然它们已经被吓飞了
然后我们张开双臂
最好有风和
一件宽大的衣服
松开你的双脚对屋顶的
压力
我们微笑，并且无声
你就可以——
途经空气
途经楼下所有的阳台和窗户
顺序是
一个小女孩
一条狗
两个接吻的人
后来
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7.2
有一次，我是这样找你的
我走
我不停的走
也许还有两三个影子
左边是一条路
右边也是一条路
中间是墙
我从墙的左边走到东湖
又走回来
从墙的右边走到
另一堵墙我
还是走回来
但
这不是散步不是
无意义的徘徊
我走来走去
包括东南西北
途经建筑工地
几个人和几只狗
最后
你在路口出现，左边
我走过去
你就原谅了我
7.2
送别
我们知道与不知道的
瞬间
一个妇人与失去距离的口语
我叫她
妈妈
是不是有人愿意的长亭外和
古道边
中间隔着一道窗我
距离她三米
或许更短
下雨风也很大
不存在的
欺骗与
蒙在鼓里的笑容
送我们上路
继续
保持
以瞬间的速度
突然觉悟
今天是
二零零零年六月二十日
2000.6.20
孩子
有这么一个孩子
他有两个名字一个
经常用却不是他的名字
一个写在身份证上却
不经常用
这个孩子有时候很乖有时候
又很固执
比如——
打针会从椅子上从护士阿姨的
针头下跳起来
逃出去
他已经被针头划伤了可
还能在街上跑出三百米
站住然后看着他的妈妈
大喘气
后来他还是去打了针并且
从此
对医院感到绝望
他在海边在屋顶上
像
许多孤独的孩子一样长大
其间当然挨打
青一块紫一块的成为
他后来的名字
那么后来
这个孩子终于
长大并且爱上
许多
月光般的女孩
可至今他
还没有真正的谈上一场
恋爱
加上
另外一些
让人难受的无可奈何的事
以及与文字有关的
一切
所以他说他
像凡·高像卡夫卡
并且有一点和
很多点不好
可
关于理想
什么的
这个孩子
我不想提及太多
只是有一回我
读他的一首诗给
别人听别人
只
说了一句
哦
去年的他生日和我生日
中间的那一天我们
遇见并问了声好
那时我说
你去西藏吗
他说
是的
现在这个孩子
还像个孩子一样
2000.6.9
与文学无关的一些
晕倒的时候
我没什么感觉只是想
看看你的脸是不是很着急
想握着你的手看看
你的掌心是不是有汗
我想我大概是低血糖
人们围过来了
我虽然看不见可
我感觉的到我想
告诉你我是清醒的我
还听见你
不知所措的
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呵呵
我还想偷偷的笑可
我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
用我无力的手我的
右手，轻轻的抓住你的手臂
告诉你我是清醒的
此时你的手放在我的脑后将我
轻轻的放平在地上
有人来掐我的人中了一个
阿姨甚至很夸张的说我的
脉搏没有了后来你们就
开始争辩起来为了
我是不是还有脉搏
最后，一个年轻人说
还有还有
呵，那么
我是不是应该说
句“我爱你”呢那好象
挺完美也挺好笑的不是吗你在
想些什么呢我真的
很想握你的手可
我们至今还没有拉过手你
没有这个习惯我知道
即使是病人也是
不应该享有特权的
这就像
如果我快死了也不会
强迫你说一句“我爱你”之类的来
安慰自己一样
我不想去医院我们
身上仅有的100块还是
从你最好的但是
刚刚辞职的朋友那借的我们
要节省
地上很凉躺下来我
觉得好多了
人们都在看我是吗我还听见
有人说要抬什么梯子
不会是给我用的吧我
不想去医院尤其
不想被抬去医院
刚刚你说
我的嘴唇是紫的吗
是吗
我无法想象要是
有照相机就好了等我醒来我
就能看见
是怎样的我把
你吓坏了
你吓坏了吗
如果我
就这么一直不醒
你会怎样昨天我
还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这样的
被电视电影重复
无数遍的
傻话呢你说
你会很难过是吗
我喜欢
看你着急的样子现在
没看见真有点可惜
知道为什么我
总喜欢冷不丁的胳肢你吗
呵呵
我想我快好了是不是
有很多人在看我我
不习惯这样我
还有点饿了
等我醒了我
要不停的问你
你
是不是很着急你
是不是
很
着急
2000.6.6
什么
我说我想读点什么
给你听
或者是一片树叶
黑暗里除了你的呼吸我
什么也听不见
那么
你能听见吗你能
看见吗
我们还是会失去一切
包括正在回忆着的和一些
无意识的
我想这些都不重要
那么
什么是眼泪呢什么是
欢笑呢
什么是我们能够看见的
有色彩的以及
我们能够听见的呢
谁对我们说些什么我们
都会
听不见
后来
我看着一块木板努力想表达些
什么
你的我的我们的或者有关于
一根绳子上的两只
蚂蚱
可我不想提起
知道吗现在已经是
夏天了
5.22
能够想起的
我所能够想起的
我们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开玩笑时以及认真的
绝望
所有能够让我
流泪并对生活充满
感激的一切
至今为止
想起的
两个月前的凌晨五点的
车站
下雨而没有伞
三楼谁家的阳台
一枚今天已经生了锈的
戒指连同几只
飞过的鸟和青蛙的鸣叫
屋子很白
我们爱喝酸奶以及矿泉水
躺在床上听音乐看书
或者
一天一块钱加上
稀饭或者
咸菜
某个生着病的晚上以及
你所有电话之后
我想我们得好好的
活着尽管
那没有什么意义
而我一直想对你说些什么可
此刻
我突然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如果你
也和我
一样
5.21
发烧
三十九度或者
三十八度半
躺在床上的两套棉被
下面发热并且
心跳加快
在此之前
吃了两片阿莫西林一片感康还有
一片APC
而此时
眼睛右边是一杯水和一包药
水是开的没法
喝
连同收音机里嘈杂的所谓
流行
那么
衣服还没有洗明天还有
一场演出
是不是要去医院
药没完全吞下去的时候很苦
人们的手不停的经过我的
额头然后说
好烫
而我只渴望一些
好吃的以及
不停的
出汗
5.20
灵舞
敲打
手鼓
跳跃的
头发以及
脚踝
旋转并且
振动琴弦
祭奠
欢呼连同
生的希望
被咒语埋葬
然后升华
5.19
天堂之花
天堂里的花应该是
蓝色的
我不喜欢花我猜
你也不喜欢
那么
什么才是真实的
是爱吗
是快乐吗是忧伤吗
是空气吗是泉水吗
或者
是你是我是他或她吗
我看见你的眼睛有点忧伤
我说我们应该有一个荒原
你看着我此刻只有
你的眼睛最真实
我又说我走了很久我
真的累了
就像所有表达
关于自己关于别人的
都是没有意义的
其实
本来我是有一朵花的
我应该喜欢
就像
本来我可以成为一个
好人
是的，妈妈
一个好人
5.19
23点差3分
23点差3分
我和屋子包括屋里所有的一切
一同静止
头顶的蜘蛛网距离我有两米半
同样的右边的两米半放着
一把穿着衣服的严肃的椅子
桌上离我最近的是一卷卫生纸一袋饼干
一个没洗的饭盒还有半杯水
再远就是墙了
而左边最近的也是墙
不同的是左边的墙上有两颗钉子
我还为此被房东罚了10块钱
右边的墙上有一个电表
现在的度数是0136
电灯天天通宵点着
不久之后就会变成0137
或者0138或者0139或者0140
并且一块钱一度电
此时脚指头所指的方向是
棕色的木质的门
门上有两个呈九十度状的插销
插销左边挂着两条毛巾
一条是花的一条是白的
最后
除了水泥地面木板床和我
什么也没有
于是我只能躺在床上
左脚压着右脚或者右脚压着左脚
与天花板保持
不完美的平行
站在树荫下,画画
任何一处
早上七点车站的
车就突然多了起来
我想这是一种
聚会
那么
穿格子衬衣的男人和五颜六色的女人
和不断经过的车辆
和严肃的站牌
和街对面与身边的树木
和卖报纸的人
和婴儿小孩少年老人
和走过面前踩在脚下的影子
和身后蹒跚的自行车
和残疾人的双拐或单拐
和垃圾车拣垃圾的扔垃圾的
和菜篮子买菜的卖菜的
和方言国语南腔北调
和咳嗽声笑声喇叭声汽笛声
和闲逛的站立的跳跃的奔跑的
还有
夏天所有没有背景的房屋和树
连同
红色的灰尘踩着姑娘们或长或短的
裙角
跳华尔兹并且高唱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
我听过的唯一的一个故事
她的嘴角有一颗红痣
他因为这颗红痣而爱上了她
在这之前
另一个人因为这颗红痣而抛弃了她
不久之后
另一个人死了
他是凶手
现场只找到误杀的证据
于是他坐了牢
她来看他说你出来我们就结婚
多年以后
他被放了出来并且和她结了婚
结婚那天一个客人也没有
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笑
说当初我没有误杀我是为了你才杀了他的
笑着笑着他突然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她吻了吻他冰冷的嘴唇说
因为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最后
法官问她
你为什么和他结婚
她说因为他是最爱我的人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讲述者的口中
在一个初夏的傍晚
我喝着一杯可乐听完了它
并且对讲述者说
这是我听过的唯一的
一个故事
一个以无聊开始的下午
任何一个以无聊开始的下午
突然就下雨了
下雨之前
窗外经过一个老人
身上挂着粘鼠胶的牌子
左手的木棒敲着右手的
嘭嘭嗒嘭嘭嗒嘭嗒嘭嘭嘭
我盯着他看直到
他的目光茫然的经过我的脸
才莫名其妙的做了错事般的转过头去
当我再一次看他的时候
他已经走开了
右手的木棒敲着左手的
嘭嘭嗒嘭嘭嗒嘭嗒嘭嘭嘭
还有一个卖菜的女人
碰巧在他经过时
用菜叶子擦着右手的泥
我低下头的时候
总有一双被淡紫色裙子盖住的脚
在眼角不停往返
我忍不住抬头
除了一个正在为女儿占座位的母亲
什么也没看到
下雨之后
我带着已经发酵了的脖子
和豆子一起
走出书店
并在充斥着烧烤香味的大街上
第一次对口袋里的两毛钱感到羞愧
作者：离（或者：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