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柿子树
一首诗
那时我说要让你们所有人
都出现在我的诗里
你们是这一个，那一个，某一个
在雨水里落下来，落到这里
在玻璃后面闪一下光，就出现
后来是树影里的叫声
那不是你们的声音
你们，都在
在别的地方等待我说话
站在云里说话的人不是我
我坐下来，看着树长粗
雨落下，手边的罐子出现裂纹
另外的一间屋子变小
这时谁跑来，穿着红衣服
这一个，我没有见过
我见过你，还有你
在海边，黄昏压下来
你就出来，笑着和我说话
我只会把帽子戴得低些
小心地走出来，海底有尘土
我变湿，诗也重新说话
从这里，到那里
一到五，黄昏的尾部落下来
风暴我不想再说
你就可以安静得像颗糖果
不言语，不动怒，不浮躁
不离开，不睡觉，不看我
还有你，你就可以把车子放在一边
散开你的头发
照一照镜子，看看是不是你
还在，还是玻璃中出走的人
慢驶
有水的地方好看了
没有房子的地方好看了
你知道吗
我说慢下来
慢到退回以前的日子
有蜜蜂嗡嗡叫的地方好看了
没有蝴蝶忽忽飞的地方好看了
坐慢车回家
坐马车也好看了
我叫你慢点
就可以回到四月那天
下下棋
我赢还是你赢都好看了
山山水水之后
山山水水之后
一个和尚化缘
一个湖泊变浅
一个拇指肿得厉害
山山水水之后
是花花草草之后
是瓶瓶罐罐的多事之秋
一个人的多事之秋
还没有到来
还远远没有到来
今天立秋，明天立冬
外面的狗
把小铁盆咬地直响
还时不时的
叫两声
我们家旁边的那一家
正在盖新房子
瓦匠一低头
就会看到我
坐在屋子里
我看他时，他正
用瓦刀把泥
抹到砖上
立秋了
他还戴着草帽
我想
到了立冬
他的草帽会被
挂在墙上
要是放在当院
一下雪
就都白了
帘子
帘子垂下来
外面黑了
里面还亮堂堂
夜里是多么静
有火车在远处走
我听不到了
你也是
我只看见墙上挂着画
也看不见你
看见你的帘子垂下来
没有印出你的影子
看见了风
它力量不大
只能把帘子掀开
一个小角
夜火
有一天晚上
我在村子外面
看到了一场夜火
在田野里烧
田野空旷
到了夜里更是如此
我就一个人
站着
看火在远处烧
古董屋
我们靠在沙发上
窗子外面还没有下雨
天阴着，也看不见星星
我们的旧沙发
是橄榄绿的
你要想象一下更久远的东西
不要回忆，不要说话
你的小腿美丽光滑
不像我的腿毛浓密粗壮地生长
我就是站在街边抽烟的那个
这时候，你要走过来
拍拍我的肩膀
要和我借个火
点上你手里夹着的烟
我们一起站在那里
抽烟
看一些烟雾升起
看路上的人
都穿着红衣服
两个人在海边
两个人只是想看看海鸥，信天翁
他们就来到了海边
住在了海边的旅馆里
晚上只有淋浴，没有浴盆
一台电视可以看足球
他们自备了牙刷，还有拖鞋
白天他们起的晚
跑到海边坐会儿
一直坐到黄昏潮退了
沙滩上露出贝壳
天边才出现了海鸥，信天翁
天是怎样黑下来的
天是一点点黑下来的
就像天亮的时候一样
一点点的
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这样一点点的进行下去
我是说像天慢慢变黑
像天慢慢变亮
像我慢慢的就长成了一个
恍惚的男人
教室里的灯是亮的
在我身后靠左一点
坐着一个穿蓝色毛衣的女孩
前天她穿着一件
红色的毛衣
还有一天
穿着黄色的
在更早的前年
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后来他们分开了
现在
这个男孩就坐在她
前面
靠右一点的地方
不是说那些风会重新刮过
不是说闭上眼就什么都按看不见
不是说边打牌边抽烟也是个好习惯
不是说出去玩就要骑单车
回到家就必须换拖鞋
不是说坐过山车就坐过山车
说去游泳池就去游泳池
不是说你剪短了头发
你染黄了头发
又染红了头发
我就叫不出你的名字
你的黑头发就不会从根部出现
不是说平安夜就要送苹果
那些包的漂漂亮亮的苹果也会烂掉
不是说有一屋子人就不会觉得孤单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跑来跑去的车我一个也不认识
不是说下雪天就能打雪仗
就能把雪捏成团
随便塞进别人的后脖颈
不是说看见第一次下雪就能看见第二次
也不是说看见一个人从天而降
就确定她是个天使
即使她正坐在你面前
即使你们半年没有见过
即使你们都没有多大改变
即使
你还爱她
我不会的东西有很多
外面的柿子树
保持着自己的姿势
已有很长时间
要等到春天
它才会有些变化：
发芽，长叶子，被风吹动
我有时在它的后面走动
看到它的树皮光滑
脚下的土地开始松软
那里的积雪
一天天变得浅薄
露出它本来的颜色
十年前
我会看见你的脸有些泛红的颜色
那时我们瘦瘦小小
下雨的时候很多
学校门口就会有很多积水
很多鸟还不会飞
很多话我们都没有学会说出来
你的眼神总会羞涩
穿着一件紫色的上衣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
你在一家中学教书
我在一所学校胡乱的逃课，喝酒
变的很胖
以前的毛衣现在都被丢掉
那些洗过的碗可能早被摔碎
我们一起听歌
在炉灰铺的操场上来回走
走了十年
十年的雨水和小雪弥漫
我可以从很多种声音里认出你的
可是已经不能在人群里
见到那样的一个身影
我和你能说些什么呢
树枝被风刮断
我的沉默连同你的
加起来
就是十年
花溅雨
下雨的时候
可以在大桥洞下避雨
可以在一家叫苏菲的冷饮店等人
我翻完一份报纸
喝完一杯饮料
她才来
穿着一件咖啡色的上衣
领间的围巾也很漂亮
我还穿着去年的旧衣服
抽着我熟悉的红梅牌香烟
我们像很早以前一样
走着去一家饭馆
吃饭，我喝掉三瓶啤酒
她接了几个电话
透过玻璃
可以看到雨正在慢慢停息
走路的人们
正在跳跃着经过一个个水洼
苏丝姑娘
经过一扇打开的窗户
不断的
看见红色的，蓝色的
还有另外一些安静的东西
即使
有些现在还匆乱，不知所措
我要承认我的虚弱
一次次失声的痛哭
包裹着的糖果，渐渐打开
它们都会回来
我要不停的经过那些
打开的窗户
重新获知那些
好看的人
全从混乱的树林里走出来
他们都还叫苏丝姑娘
虚席
我久坐之处
竟成虚席
南方的梅雨已经离去
剩下热，闷热
还有苏北的水
我怀想你哑涩的声音
它们遥远
枝头上滴落下细弱的光
你身体瘦小
你的身体已经如此消瘦
我要积攒力量
叫它重新丰盈
如同一枚灯笼划过银锭桥
在银锭桥
我看着人们走走停停
我久坐之处
已成虚席
我等你到来
我等你到来
等待的速度可以是
一秒三百米
致一人
我看见小宽
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他留长了头发
风吹一下，就变得凌乱
旁边的树阴很好
槐树粗大茂盛
地上有很多槐树的花
泛白泛绿的颜色
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音
我看见他喝一口矿泉水
朝我笑
然后就飞快地跑起来
身体前倾
衣服被风鼓起
他跑得快极了
面目在奔跑中慢慢模糊
我看一下表
我要算一算
他跑到我这里
还要多长时间
在回来的路上
我坐在公共汽车靠窗的位子上
看外面的草
它们被定期浇水
保持鲜嫩
看一些人站在站牌下
他们中总会有一个
上车
然后坐到我的旁边
看一些站牌的名字
它们是皂君庙、四道口，明光村、索家坟
不出声的唱一首喜欢的歌
在车公庄那一站
上来一个女人
眼眉分的很开
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我的姐姐
123
我不会的东西有很多
外面的柿子树
保持着自己的姿势
已有很长时间
要等到春天
它才会有些变化：
发芽，长叶子，被风吹动
我有时在它的后面走动
看到它的树皮光滑
脚下的土地开始松软
那里的积雪
一天天变得浅薄
露出它本来的颜色
冬天的鸟
喜鹊是冬天常见的动物
在村子外面的树上
可以经常见到
它们拖着尾巴从这棵树上
飞到那棵树上
用不了多长时间
常见的还有麻雀
它们一群群的出现
有时落在田野上
有时就落在房顶上
我说，该晒晒被子了
要是阳光好
就晒晒被子吧
把它抱到院子里
搭在绳子上
我在屋里可以透过窗户
看见它们
被子，褥子，床单
都显得很暖和
·同学
门总是不断地被推开
他们来到这个有蓝色椅子的教室
看书，写字
教室里是有暖气的
他们都是先找好一个座位
把棉服脱下来
放在一边
然后
坐在座位上
·教室里的灯是亮的
在我身后靠左一点
坐着一个穿蓝色毛衣的女孩
前天她穿着一件
红色的毛衣
还有一天
穿着黄色的
在更早的前年
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后来他们分开了
现在
这个男孩就坐在她
前面
靠右一点的地方
·那些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坐在这里
其中一个
走到窗户前
打开窗户
另外的一个
也走到窗户前
又把
窗帘拉上了
于是
屋子里既不显得
闷热
很大的阳光
也不再
照我的脸
·这首诗是用笔写的
我不用笔写诗
已经很长时间了
这支笔是我花一块五
在超市买的
我并没有打算用它写诗
只是该考试了
我需要一支能写字的笔
·我也有过一顶好看的帽子
那个人
再没回来
他带我卖过棉花
我很小的时候
路边的树
就长的很粗
下雪的时候
我把我的帽子
给弄丢了
·小懒买烟还没有回来
我们在房间里打双抠
小懒不在
他下楼买烟去了
我们一共凑了两块多钱
我猜他不买吉庆
就买都宝
·狂爱萨其马
小郭喜欢上了
萨其马这种点心
他就天天吃
别人吃饭的时候
他也吃
有时候别人都睡了
他还吃
·那个人都不见了
你推着车走
后来就骑在上面
骑车的姿势
可以很好看
太阳很大
你还伸手挡了挡阳光
然后拐到有阴凉的地方
那些树的影子
是没有声音的
·下雪天做的事情
要把鞋子擦一擦
就不会把雪踩的很脏
然后坐在屋子里
等到天
黑下来
就站到院子里
把门口的灯打开
就可以看见
柿子树的树枝
那些雪下来
把头仰起
它们就把雪落在鼻子上
·房间
要是有一天我们都老了
我们就去海上
盖一座房子
铺上绿色的地板
不出门也可以看见看海
从冬天的海看到夏天的
看传说中的美人鱼
就住在我们隔壁
我们都老了之后
你还会留着带刘海的头发
我也会总把一个发卡放在口袋里
我们把玻璃涂成蓝色的
看见海花
看见星星出没
还看见长须鲸吐着
美丽的泡泡
报道
那些人，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了
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
到隔壁屋子打扑克
偶尔出去喝酒
早上起的很晚
而晚上又不爱早早的睡
他们
一共是七个
算上我
是八个
在一个寝室里住
我走的时候
还穿一件衬衣
明天我回去的时候
他们都该像我似的
穿上毛衣了
我们会在自己屋里
打扑克，抽烟
会一起去熟悉的小酒馆喝酒
有时候的话多些
有时就互相沉默
但是这都没有关系
2002/11/6
我们心中都有魔鬼
天是怎样黑下来的
天是一点点黑下来的
就像天亮的时候一样
一点点的
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这样
一点点的进行下去
我是说
像天慢慢变黑
像天慢慢变亮
像我慢慢的就长成了
一个恍惚的男人
我们心中都有魔鬼
你把花重新插在头上
我在旁边慢慢剪指甲
我们听到别的地方传来的歌
你手心的蜜蜂不蛰你
我肉里的小棺材不盖我
我们的暗疾叫我们走
我们的地板
是什么样的颜色
你们的读法
我再也不会知道
还有我们心里的魔鬼
永远不会把你爱上
这个十子改锥是怎么来的
很早很早以前
有一个村子
那里水草丰美
适合在村边的草地里野合
适合在井边的小溪里沐浴
然后更衣回家
然后看见一个美丽女子
她朴素的像我爱过的另一个
她可爱的也像我爱过的另一个
后来发水
洪水滔滔
她带我来到这里
我就发现我的手里
紧紧握着
一把十子改锥
白色的草
先是一只白色的鸟出现
它停在绿帆布上面
叫了两声
招来了另外一只
也是白色的鸟
同样停在那块绿帆布上
而我要说的
白色的草
就静静在绿色帆布下面生长
更北的地方
更北的地方已经冷了
我旁边的人们
有的已经穿起了冬天的衣服
你那里更北
你那里更冷一些
我穿上了一件毛衣
一件浅绿色的毛衣
你的毛衣应该更厚一些
过些日子
会再厚一些
夜晚可以是伤感的
当你走过学校的广场
那里的灯照在你脸上
旁边的人们
还有一些树的叶子
落下
还有一些歌声
然后还有一个穿红上衣的女生
从你身边跑过
三棵柿子树
我们家院子里
有三棵柿子树
已经很多年了
其中的一棵叶子很少
那是因为它得了病虫害
另外的两棵倒是枝繁叶茂
去年它们结的柿子很少
我想今年一定就该结很多了
在秋天里，红彤彤的
三棵柿子树
和这三棵柿子树
一同种到院子里的
还有一棵梨树
那是很多年前
后来梨树就死了
只剩下了三棵柿子树
就像去年秋天
我随便在地上捡起
两片柿子树的叶子
然后把它们夹在书里
至今完好，通红
而和它们一起生长的
其它叶子
都已经不见了
三棵柿子树
夏天的夜里，很凉快
风吹动叶子
它们就安静地舞动
我的爸爸下班以后
喜欢坐在院子里
乘凉，逗狗，看看手指肚大小的青柿子
我的爸爸已经不年轻了
不象他种柿子树时年轻了
风吹动他不多的头发
也吹过他安静的脸
在夜里
我也会在院子里走走
我的左边是三棵树
右边是我的爸爸
走动的还有风
来来回回
不知道停下来
一片叶子转过身
我转过身
又睡了一会儿
风吹过来
把我吹得哗哗响
像把另一片叶子
从高处吹到地上
再从地上卷到空中
我在空中转了个身
看到绿色的叶脉
张开了嘴巴
缓慢的大海
海是缓慢的
在纸上慢慢地流
从纸上到某个人的眼底
或者到某个人的皮肤,小腿,胸口,支气管
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四处流浪的是一枚红樱桃
海是四处流浪的蓝樱桃
第二次
我终于摸到了一块石头
脱下了衣服
看见了天使
我终于死了两次
又活了过来
红旗
此红旗高高飘扬
彼红旗流浪四方
红旗是红色的
绿色的就是绿旗
山川多俊美
人杰地灵
文以载道
天道酬勤
这时候
这时候,夜正深
人们睡去
睁着眼睛的树
欢快地死去
睁着眼睛的我
看到夜正深
漆黑一片
这时候,漆黑的夜里
漆黑的河
在沉默里壮大
低低地发出声音
角落
我每次经过那个楼梯口
总会看到一个空烟盒
躺在那里
每次都像是新放在那里的
没有尘土
好象那里少有人经过
好象那里没有人打扫
总会有那么一个烟盒
安安静静地
放在那儿
好象要积攒力气
熬过这夏天
昨天下午,我从那走
它还在
可是昨夜里风大
它会被吹到别的地方吗
我在想
一会儿是不是
再过去看看
开始
开始是我在走
后来就停下了
四处张望
看一看风景
想一想人
闹钟忽然响起
把我惊醒的
不是别的
闹钟忽然响起
我手中的盾牌变成树叶
不远处的犀牛在大雪里消失
更大的阴谋来不及实现
一场战争刚刚打响
又瞬间平息
我垂头丧气地爬起来
蚊帐里空白一片
更深的寒意在小屋里陡然升起
诸事不宜
6月13日.农历五月初三
天气晴好,有微风
今日不宜动土(外面的教学楼刚刚动工)
今日不宜出门(可是江山如此多娇)
今日不宜饮酒(只不过晚上有个聚会)
今日不宜说话(那就一直沉默不语)
今日不宜搓麻(然后杠上开花)
今日不宜写诗(这首诗已然完成)
6,13
作者：小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