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永林
《一年》
经过春夏秋冬
4个季节
我的身体逐渐变胖
多出来的肉
平均分布在身上
《雨打芭蕉》
总在雨天想到芭蕉
人们说的雨打芭蕉
是什么情形
我还没见过
雨常常从我的
屋檐上滴落
下面没有芭蕉
《香山红叶》
这是我在北京的第2个冬天
现在我确定它已经到来
我们仍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昨晚我在吃烤鸭
早上我梦见香山
仿佛香山就在我的家门口伸手可抵
而且香山早已红透
到了下午我又遇见那个想和我交好的女人
她新染了黄头发
手上拿着统一绿茶
那一刻她眼睛里的魂魄深深地吸引了我
我们去了香山
我们走在香山中
山下人的目光就再难企及
《大树开花》
大树开花
白晃晃的一片
有人扛着相机
跑来拍照
我在树下走过
看见花的美丽
没有闻到花香
当时光走远,只留下啤酒一样清澈的心
<吃到一只有虫子的苹果>
如果是在十年前
我一定会愁眉苦脸
但现在
我却挺高兴
一只有虫子的苹果
足可以说明
它是一只上好的苹果
我更相信
一条虫子的眼力
在吃之前
我曾试图用手
掰开这只苹果
但没能掰动
这很有可能还说明
当年的雨季
来得比较早
<夜晚使我们面目不清>
要穿过一片树林
才能回到家
迎面走来的人看不清
他们的脸
只是
模糊的一团
我要赶回家去
正值晚饭时间
望不见远方诸位
烟筒老弟
只感觉风往北吹
<热的咖啡》
天太冷了
在美院的大食堂里
空调还是没有开
大食堂里
也很冷
我不想再吃
西红柿鸡蛋面条
尽管这里的
西红柿鸡蛋面条
很不错
我想要一杯热的咖啡
这里的咖啡也
很不错
2块钱，雀巢
我想要一杯热的咖啡
于是就有了一杯
在食堂的小买部里
我掏出两块钱
我说：一杯咖啡
大食堂里的确很冷
几乎和外面一样的冷
我端着咖啡
小心地回到
刚才的座位上
有一些人在看电视
我面前的
三个美院女生
正在专心地吃
三碗西红柿鸡蛋面条
水果和甘蔗
老六在QQ上和我说
昨晚他想了一夜
他想做水果生意
他还说他想要成为水果王
听了老六的这些想法
我当时想的是
一切理想主义都将要破灭
于是，我在QQ上
对老六说
为什么非要做水果生意呢
水果易烂
不如搞些甘蔗来卖
有一个傍晚我已想不起来(4首）
有一个傍晚我已想不起来
我已想不起来
我们是怎样爬上屋顶的
我们之中谁最高兴
而谁最沉默
我们都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过什么话
然后又去了哪里
想不起来那条街道如何热闹
想不起来你们在什么时候掏过烟
烟是否都点着了火
在哪个地方小便
想不起来我们都赞美了谁
还是谁也没讽刺
我已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
我们曾一起来到那个傍晚
一起爬上屋顶
在屋顶上我们一起干了那些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的事情
同题诗歌比赛
在这个盛产大米的兰色星球
有一群人在进行同题诗歌比赛
拒我所知
在唐朝晚唐时期也有一群人
进行过同题诗歌比赛
那个胜出者后来成了晚唐
最重要的诗人
他的诗被编进了〈唐诗三百首〉
此诗写给裴飞
春天时你买了一条都宝
我终于学会了吸烟
那段时间我们吸都宝
一是因为没钱
二是因为寂寞
现在，这一年
就快过去
我已经成功地把烟戒掉了
张力,你是不是还戴着你的帽子
张力,在这之前我更习惯叫你镜子
第一次见面,你和你的哥们就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们比我想象中的魁梧,声音也洪亮
你戴了一顶鸭舌帽
2天后我们第2次见面
你还是戴着你的帽子
我们喝酒,一共喝了两家馆子
一直喝到天亮,才回去睡觉
我一躺下,便睡着
第2天早上,我还没醒,你就走了,我打你的手机
你说,你已在回老家的汽车上
酒劲儿还没过去,头正在疼
从南京回北京之后
我还在网上看到过你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你依旧戴着你的帽子
而现在(我写这首诗的时候)我已经想不起来
你的帽子
具体是什么颜色了
在我的记忆里,它应该是在蓝和黑之间
雨滴
那画在墙上的
我说是马，我说
它画得不好也不坏
有点象马，又有点不象
稠稠当然可以说
那根本就不是马
稠稠可以说它是牛
是恐龙，是妖怪
是那个总在胡同口
跑来跑去的姑娘
而现在，我说是马
只是我又一次
从它面前走了过来
耳朵上没有夹香烟
只是这一次我的天边
是雷声隆隆的天边
我的脸上，落满了
细小的雨滴
《妈妈恨我 》
妈妈恨我
她只是恨我
无论我说什么
她都听不下去
她也不说什么
她只是恨我
她坐在凳子上看我
〈香港〉
竖介绍说，那就是凌
一个有点白
有点胖的女孩
穿绿色上衣
玩超级玛莉
从香港来
〈 通县三月〉
不用抬头
也能看见鸟
也能知道
天很蓝
天下很白
一棵树
正在绿
《稠稠和花》
爸爸还没回来的傍晚
稠稠光脚坐在地上
她嘴唇干
冲我一笑
就流出了血
稠稠的身后，有棵花
它第一次开放的时候
稠稠还没被生下来
它是那么大的一棵花
稠稠一步
就能从它下面走出去
2002，3，22
《吃田螺》
田螺是裴飞买来的
装在塑料口袋里
我和他一起坐在房间是吃田螺
裴飞比我吃得多
他一边吃一边说
第2天可能会拉肚子
我说我可能也会拉肚子
现在想想
这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情
吃完田螺的第2天
我和裴飞都没有拉肚子
<去埃及》
11点多的时候我才起床
周游世界的想法就是那时候有的
不过我必须先上一个月的班，赚一笔
带着这些想法我洗完脸，然后出门
在网吧里
我遇见了张羞，子弹,竖
他们正在看火星招待所的论坛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
用QQ和恶鸟聊天
我对恶鸟说：我要去周游世界了
恶鸟问我：第一站去哪
我说：去荷兰
其实我心里想的不是去荷兰
我心里想的是去埃及
《看见甘蔗》
我从没见过长在地里的甘蔗
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我只见过在街头
被生意人出售的甘蔗
在有甘蔗卖的季节
我曾购买过它们
2002，2，20
《三种声音》
雨能一下子落下来
躺在屋子里睡觉
飞机贴着屋顶飞过去
让我再次想到不远处的机场
那里不通火车
火车只在这个城市的边上开过
经过我住的这个130块钱租来的房子去远方
瓷杯子里的白开水总会被它溅出来
每晚当我准时熄灭灯
开始抽烟
香烟沙沙做响
一束光
会从外面整齐地照进来
《喜欢吃橘子的小林》
在所有的水果里
小林最喜欢吃的是橘子
三月的一天
小林很想吃橘子
但在三月小林住的城市
已经没有卖橘子的了
只有卖橙子的
那天小林因为实在买不到橘子
他就买了一些橙子
《三更半夜》
胡同里的猫又在叫春
对门的山东姑娘
还在学英语
我在洗裤子
裤子是黑的
在水里还有些掉色
水越来越混
三更半夜
那是
人鬼恋的
好时分
可惜没有鬼
只有山东姑娘
和猫
一个在学英语
一个在叫春
还有一条
黑裤子
很快被我洗干净
《万岁山的女人》
万岁山的女人
说的就是红姐
30多岁了
依然是万岁山
最具风韵的女人
万岁山的男人们
对她无不向往
万岁山的男人
都想把红姐
拖到自己的床上
搞一搞
幸好，我不在万岁山
2002,3,6
〈徒劳的旅行〉
要坐1个小时的火车
途径南岔
汤圆等几个小站
到永林
我一共住了7天
在5块钱的旅馆里
早上，吃一大碗
当地面独有的黑面条
晚上克制着不喝酒
7天之后
我仍旧没有找到
长红胡子的人
2002,3,6
《大麻》
我吸食大麻
它们带给我
干净的幻觉
象我洁白的
女朋友
2002，2，1
《螳螂的交配》
突然想到螳螂
公的螳螂和母的螳螂
在发情的时候交配
交配完
公螳螂被母螳螂吃掉
死去
母螳螂继续活着
我不是螳螂
但我希望成为螳螂
我希望
象螳螂那样交配
2002，1，14
《小狗吃草》
我牵着我的小狗
让它在草地上吃草
开始时
它一边吃一边叫
可后来它再也不叫了
因为我们
沿着刚才的草地
来到了一片草原
《马是天生就会游泳的动物》
来到秀水河边
我和我的马
就再也没了去路
当时我很清楚
马是天生就会
游泳的动物
可我还是决定
不过河
《有人叫我的名字》
因为我的房间太吵了
所以我不能确定
楼下的那个声音
是不是在叫
我的名字
当我把头从窗口
探出去时
我已经搞不清
那人在楼下
一共喊了多少声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那人是我今生
第一次见到的一个人
他微笑着举头
还轻轻地向我挥手
<吹又生>
周一杀猪
周二喝酒
周三栽树
周四挖坑
周五约会
周六娶妻
周七大摆筵席
周八缝制新衣
就算
筋疲力竭
也没关系
因为
我只要
稍稍睡上一会
就可以
恢复体力
《我多么想从火车上走下去》
我多么想
从火车上走下去
用比火车还快的速度
走下去
我多么想
让一列火车
停下来
让全车的人都和我一起
走上那块空地
我多么想
我们走在一块空地上
就象走在
我们都曾拥有的城市
而我们也更象
一个城市里的人群
《我知道冬天来了》
我知道冬天来了
因为我看见
白天变得很短
黑天变得很长
《有一些事情可能会是真的》
有一些事情可能会是真的
就象我每天都能
遇见的那个黑人
他总是阴沉着脸
象一个坏人
让我宁愿相信
有一些事情可能会是假的
并且在我的这辈子里
它可能永远也
真不了喽
《你不在的时候》
老姜睡你的床
李皮皮穿你的衣服
麻子用你的手电
我花你的钱
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不在
即便是
我们站在一起
大喊你三声
你也不会回来了
《福尔马林 》
据说
福尔马林
是很好的
防腐药
但是对于我
它将
毫无办法
因为我是
活着的，我是
新鲜的。
<四季歌>
春天来了
小草发芽了
夏天来了
小草长高了
秋天来了
小草的叶子黄了
冬天来了
小草啊小草
它不见了!
<取邮包》
在邮局
我取了我的邮包
邮包上我的名字
出自另外一个人的手
从邮局出来
我就去了新街北口
从新街北口
我又去了新街南口
在新街南口
我打开邮包
里面是我
穿过的一双皮鞋
我换上它
然后就步行回家了
《开心乐园》
我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
从我能看见的地方
往我看不见的地方走
我要去看演出
一场演出正等着我
可是
我先要找到
我的一大帮朋友
《降水概率》
呼机上的预告说今晚的降水概率是百分之七十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开始时我想这可能就是雨很多的意思
但我想它不一定就能浇到我们这
可后来它真的浇到了我们这
而且还把我们这全都给浇湿了
《开心乐园旁边的食杂店》
如果你去过五道口的开心乐园
你一定会知道开心乐园旁边的食杂店
食杂店里有一台16英寸的彩电
我曾隔着食杂店的玻璃窗看过
食杂店外有一个烤肉串的小摊
我曾在那里吃过
食杂店对面有一对灰颜色的破沙发
我从来没在上面坐过
而且我也从来没打算在那上面坐
《公用电话厅》
这是一个很大的公用电话厅
一共有六部电话
里面的人
除了老板之外
都是来打电话的
都是没有手机的
但其中一些人有呼机
《金鱼》
金鱼在鱼缸里一动不动
就象假的
比如塑料的或玻璃的
金鱼的旁边有一些
装饰物
是塑料的和玻璃的
<划船吃肉>
波光粼粼看白塔
磨刀霍霍向猪羊
〈看见你了〉
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想你可能已经离我很远
但我还是大声喊：
看见你了！
然后你就上当了
然后你就从我的鼻子底下钻出来了
〈两个人〉
坐直线地铁
到光华路下
然后向左走300米
再向右走20米
你会看到
一个水泥台阶上面
有两个人
在说日本话
〈除非是瘦子不要命了〉
瘦子到底能装进多少块石头
没人知道
但大家都肯定地认为
他装不过胖子
不仅因为胖子胖
还因为胖子高
除非是
瘦子不要命了
他敢把自己活活撑坏
<白云来了》
我和张小静开始跳舞的时候
这朵白云刚从天边浮出来
后来它就来到了
我们的头顶上
让我们不得不停下跳舞
抬头注视这朵白云
《美术馆旁边有个动物园》
美术馆旁边有个动物园
动物园的树林里
有三只乌鸦
三只乌鸦经常
从动物园的树林
飞到美术馆门前的
一棵树上
然后参差不齐地叫几声
《梦里的东西居然发生了》
从路的东面
一直走到路的西面
从路的西面
又一直走到路的东面
我只想
找一个厕所
进去
小便
《5首好诗》
每天晚上
我坐312回家
为了消磨那
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会在车上
想象一些美好的事情
我还会在心里默背
我写过的
5首好诗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很快我就拉完了
我决定把我剩下的半打手纸
留在厕所里
不过
总有一天
我会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将
再也不会
在厕所里留下手纸
或者类似于手纸的
任何东西
2001，9，17
<给我远在深山的父亲》
我的军用水壶
已经
装满茅台
我要把它
送给
我远在深山的
父亲
他已经出家多年
还没喝过
如此上好的
白酒
2001，9，17
《地上有一张红纸》
地上有一张红纸
我想
那可能是
好东西
于是
我弯下腰
仔细地看了看
那张红纸
但我没有把它
捡起来
2001，9，17
〈啫喱〉
晚饭后，请保持肃静
不要吸烟
不要洗碗
请准备好啫喱
请严肃
请放纵
请为新一期的彩票开奖
请玩弄文字或彩陶
请喝可口可乐
请剪短头发
请热烈鼓掌，为刘德华
请参加紧张激烈的股票战斗
请自娱
请熨躺烫西装
请不要迷信和祭祀鬼神
请在凌晨两点，准时关灯
2001，9，17
〈在地下室，我的收音机没有声音〉
FM87。6
FM88。6
FM90。0
FM91。5
FM97。4
FM101。8
FM103。9
AM1490
AM600
2001，9，17
〈湍急的河流〉
小潭每天都要过马路
每天都要站在一辆辆
飞快行驶的汽车中间
小潭每天都要过许多马路
小潭每天都要左顾右盼
小潭每天
都要站在几条马路中间
象鸬鹚一样
时刻提防着
可以坦露水面的
鱼儿
2001,9,19
<直到世界末日》
两把扫帚的头
分别朝着
上下两个方向
它们
靠在墙上
很牢固，很死
的样子
如果未来
没有什么东西
去碰它们
的话
她们就会永远
在那面墙上
靠下去
直到世界末日
2001，9，18
《在你的肾上插两把刀子》
在你的肾上插两把刀子
不为别的
只因为它是肾
是我们身上
最重要的器官
之一
只因为
我们每个人
都拥有两个
可以将
两把刀子
分别插进
所以
趁你还年青的时候
趁你还胆大妄为的时候
我要
在你的肾上
插两把刀子
让来自
天南和地北的
两把刀子
永远保存在
你珍贵的肾里
2001,9,19
〈欢迎收听广播〉
欢迎收听广播
欢迎收听音乐，以及音乐以外的东西
欢迎收听广播
欢迎收听文学，以及文学以外的东西
欢迎收听广播
欢迎收听广告，以及广告以外的东西
欢迎收听广播
欢迎收听新闻，以及新闻以外的东西
另外，还欢迎您
佩带劳力士金表
欢迎您 购买T恤
欢迎您 欣赏美女裸照
2001，9，17
〈天使〉
推开窗户
从17楼
飞出去
她的名字叫
天使
我
站在
远处
感觉
那时的风
很小很小
2001,9,17
《三块药》
我将3块药
放进嘴后
才发现
杯子里没有水
我走到厨房里
找水
厨房的水壶里
也没有水
我拧开
厨房里的
水龙头
里面立刻
哗哗地
流出了水
我立刻用手
捧了些水
三块药
被我
迅速地
咽了下去
9。1
《看电视的民工们》
在垡头市场那个地方
有一群外地的民工
每天晚上
坐在一起
看电视连续剧
演到悲伤的时候
有些民工会哭
但也有些民工不哭
演到热闹的时候
有些民工会笑
但也有些民工不笑
还有另外一些民工
他们从来不哭，也不笑
9，1
《在漆黑的屋子里》
最先睡着的是老三
我是第二个睡着的
在我睡着之前
没睡着的还有
老四和老侯
老侯一直在对老四说
上海话
老四一直在对老候说
东北话
后来我睡着了
老四和老侯
谁先睡着的
我就不知道了
9，1
《我在夏天变黑》
在夏天
我会变黑
不是被太阳晒黑
我的黑
是没有理由和原因的黑
当夏天
来临
我迈着大步
走到
街上
和我擦肩而过的
许多人
他们是
真正来自
非洲的
9，2
〈疤〉
在汽车上
我又看见了
身上的几块疤
对我来说
这是随时随地可以
来到的疤
比如今天
当汽车缓慢地
经过
繁华寺
《高楼里的运动》
为了锻炼身体
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
我和老杜，从48楼上
向下跑
通常的情况是：
老杜在前面，
我在后面，落后几级台阶。
每经过一层楼的时候
我们头上的灯就会亮
如果不出意外
我们经过的地方
一共有48盏灯会亮
就这样，当楼的左边再也
没有门的时候
我就和老杜从楼的右边
跑出去了
《妈妈》
妈妈，我每一次打开钱夹时
我都会发现你
我看见你的年轻
你身边的日子
闪亮在那些空白的地方
妈妈，我的24年就要过去了
我和从前还是没什么两样
如果我们
今天就在街头遇见
你还是会指着我的头
将我大骂一次
妈妈，昨天我又爱上两个姑娘
我猜
你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高兴
你曾多次警告我的邋遢
你担心美丽的姑娘不会钟情于我
妈妈，你曾经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你也曾幻想过这遥远的北京
它是一个拥挤，而又宽阔的城市
是一个乞丐和明星全都竭力拼杀的城市
妈妈，你还不知道
在昨晚北京广场那台灯光闪耀的演唱会上
一个很会唱歌的人
已经把他的名字
签到了
你送我的那张黑白照片上
《87根电线杆》
我在每一根电线杆子上
写一个字
我一共写了
87个字
《门口的电线杆子歪了》
门口的
电线杆子
歪了
但却
还扯着
从前的线
线上
还有我
去年
扔上去的
汽水瓶
9，1
《我们的假牙》
现在
轮到我用假牙了
先是我的外婆
后是我的妈妈
现在是我
每天晚上
我们把假牙
从嘴里吐出来
刷洗干净
同时我们还要
面对镜子
微笑着期待
下一批
新牙的诞生
200183
《雨季到了》
四个女人上车的地方
是我和弟弟下车的前一站
当时外面的雨
下得正大
四个女人
带着雨水的腥气
和先上车的人
挨肩坐下了
这是雨季
我对弟弟说：
每个人
都象一条减价的青鱼
弟弟立即把头
扭向窗外
弟弟说
一条青鱼
已经落到了他的怀里
200182
《我又看见了1993年陪我烤羊肉串的疯子》
他是一个让人看了就感到高兴的疯子
我已经有八年的时间没见过他
今天，我看到他又坐在我当年烤羊肉串的街上
还穿着当年的破旧衣裳
我得承认，我当年烤羊肉串的时候多么高兴
那时候就算天已经很晚
我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疯子
我常常想他整天坐在我身边到底为什么
我想他也许只是为了高兴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高兴
现在我清楚记得
我烤羊肉串那年是1993年
最流行的歌曲是刘德华的〈我和我追逐的梦〉
当时的每个孩子
都能很熟练地把它唱出来
200183
《冯美丽》
冯美丽的三条裤衩
横着晾在了胡同里
所有过路的男人
都要从她的裤衩下
钻过来
钻过去
从早上到中午
冯美丽一动不动地
站在家门口
提防着过路男人
把她的裤衩拽回家去
送给老婆
可是冯美丽
最终还是失守了
天快黑时
我看见一群孩子
正在胡同里
用一根竹棍
挑着冯美丽的裤衩
当彩旗使唤
200183
《在城市的高处 》
和三个朋友坐在十三楼的餐厅里
除了吃饭,更多的是想
在高处看看城市
夕阳浓烈
普照之下
依然是灰蒙蒙的城市:
街道,楼顶,蚂蚁一样的人群
只有一处闪着金光
那是条湖
就象挂在水泥墙上的镜子
跳湖自尽的人们
每晚夜阑人静的时候会和天空对视吧
湖底的鱼
是不是也和城市的人流一样匆忙
还有另外一些事物吸引我们
在水上
在城市之上
在五星级的餐厅之上
十七岁的女服务生
在忙碌的闲暇
用瘦小细长的胳膊
托着望远镜
嘴角挂着微笑
小女孩的后面
一群酒醉了的人
正朝着自己家的方向指点
2001年5月3日
《今天我又认识一个新屁股》
常常从后面认识一个女人
女人走在街上摇摇晃晃
屁股肥大
我的注意就是从这个屁股开始
但我也不光只是对她的屁股抱有兴趣
我总是要饶到女人前面看清她的脸
如果她的脸和她的屁股一样优秀
那我就真正地对这个女人感兴趣
可是多半情况是
她们的脸比不上她们的屁股
2001730
《公共汽车上的老女人》
她是这样一个老女人
脸有些胖
是已经瘦掉了的胖
肉垂下来
皱纹疯狂地爬上去
她的肚子和腰
混在一起
被灰色的衣服包裹住
同样被包裹的
还有她干瘪
荒草地般平坦的胸
她双腿叉开
手握汽车上的扶手
目光平视
她身边的两个大塑料袋
塞满了
刚刚在街上买到的杂货
成袋的咸菜，味精，酱油和糖果
两只塑料袋
浑圆浑圆地
鼓胀着
真象她年轻时丰腴过的乳房
一会儿下车的时候
她会把这些东西
坚定不移地拎走
她会显得很有力气
2001/5/7
《喷嚏》
在超市买一瓶可乐
门口的收款小姐
拿着我的可乐
连连喷嚏
我皱了眉
等他
找我钱
她却急着
对着另一个姑娘
说：
不知谁又骂我了！
一定是谁在骂我！
那时
我真的想向她承认
是我骂的
可我知道
我不是她盼望的那个
骂她的人
2001/5/6
《我们在晚上出来偷盗》
直到看见那群孩子
在灰尘飞舞的街上
快乐地分吃一块果单皮
我才想起
我们也曾经这样
快乐地
分吃过
一块果单皮
那是
我们
5年级
12岁
欲望
还要靠偷盗满足的时候
我们
在晚上出去
偷盗
偷出玩的
偷出花的
偷出吃的
偷出用的
也偷出自由，胆量
偷出偷
偷出
一大帮朋友
偷出一份英雄主义儿女情愁
偷出一个
血腥邪恶的江湖
可在今天看来
我们当初
不过和那群孩子一样
偷出来的
仅仅是快乐
2001/6/3
《傍晚到红旗中学旁的租碟部看王家卫〈春光乍泄〉的盗版VCD》
晚上7点我跳过围墙走近路去红旗中学旁的租碟部看朋友张艺送我的盗版VCD〈春光乍泄〉
进门的时候年轻的租碟部老板和他的小媳妇在研究如何能让屋里的一面墙不再向下掉土渣
我问放一张多少钱？
老板说一块钱放一张，他的表情我无法形容
电视机的效果还挺好
画面先是黑白的，然后又有彩色的
感觉不赖
老板和他的媳妇很专心地研究他们的墙
其间还有来租碟的胖女人，烧锅炉的男人脸是菜色
他们统统要香港的鬼片
电视里有两个男人接吻
老板的媳妇开始叫嚷着肚子饿要老板去给她买方便面
老板叫媳妇拿钱
老板媳妇说：你兜里不是有钱？有就先花！
老板媳妇还说：你从前在在山上大吃大喝，现在自己过日子就变得会过了呀！
电视里一个男人独自流泪
老板推门出去给媳妇买方便面
出门时还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之后我就一动没动
最后三分钟碟划的厉害
2001年4月19日
<走吧，去看湖》
水越来越少了，和从前不一样
没了钓鱼的人
一些人在夕阳里游泳，喘着粗气
鱼更快乐，跳到空气里
岸上没一个老人
只有被父亲遗忘的孩子，湿淋淋地发光
花5块钱，要一条船
不能带上朋友
让她们在岸上恋爱
让他们幸福地张望
于是
我越划越远
就象飘向了海
这漂泊令我孤单
此时，我想
有一个姑娘多好
回到从前多好
我说：走吧，去看湖！
然后我们就走来了
象我的岸上的朋友
永远在岸上望着我
永远不去搭救任何人
我们可以在雨里撒欢
象真正的傻子那样撒欢
象中国大鹅那样撒欢
感觉
一条条河
落到湖里
也落到我们的身上
2001610
《长毛的夏天》
夏天一到
各种活物开始换毛了
旧的毛被蜕掉
新的毛长出来
比如狗
蜕掉的毛总是蒲公英一样四处乱飞
蛇和蜘蛛们
从一张旧皮里爬出，带走新皮
这些活物
以此种方式煎熬过夏季的炎炎烈日
而那些死着的
并不甘于寂寞
象老李办公室的墙
老李吃剩的馒头
老李家后院的那具尸体
老李溃疡的舌头
也全都长出了黑黑一层
书上管这东西叫霉菌
200165
《门上的木头》
吃完饭
象往常一样
穿上衣服
匆匆出门
大门上顶着一块木头
几天前
这块木头被父亲从很远的一个煤矿
捡回来
我推了一下门上的木头
木头纹丝未动
我又用脚踢了一下
木头摇了摇
费了好大的劲儿
才挪开木头从门缝挤出去
穿着新买来的皮鞋
迈了两步
自己就停下来想：
这么重的木头
父亲是怎么把它背回来的？
还有：到底是谁把它顶在门上了？
2001，5，1
明天是母亲节>
去年这个时候我正经厉一场打斗的祸事
绝望
茫然无助
白天躺在阳光照射的被里躲避小人
听广播
喝自来水
回忆伟人的话
画画
画自己的脸
那画我现在还留着
上面有一行小字:
我有负罪感.
明天
我会把它做为礼物
送给母亲
还会给她讲讲
那时候
最另我难过的事情
200155
九州大酒店
谁都知道九州大酒店是全市最好的酒店
工人知道，农民知道，知识份子知道，小孩也知道
谁和谁的交情要是好了一个人就会说：我请你到九州吃饭吧！
谁和谁的交情要是坏了其中一人也会说：咱们们到九州吃饭吧！
九州大酒店住过一些来这个城市慰问演出的歌星影星
九州大酒店还接待过几位省城来检查的领导官员
所以大家觉得在九州大酒店住的人都是重要人物
据说有人在九州大酒店第一次吃了西餐
有人偷走了那里的刀，插，酒杯和碟子
一天晚上我要从城市这边去城市的那边
有两条路线：
一条经过九州大酒店
另一条绕过九州大酒店，我选了后面的
两个女人一直在车上兴高采烈地谈天
可是
当汽车在路上走到一半
一个女人突然站起
指着远方的几个红点叫喊到：九州大酒店！
当时车上的人
全都侧身去看
就好象有一个脱光衣服的人正站在大道中间
2001/4/26
乳房比头大的女人
去农家院饭馆吃饭
在最里面的一个单间
一个大乳房的女人贴在南面的墙上
一个乳房比头还大的女人我怀疑那是假的
我说快看看，你们看看
在场的人全都看了
还此起彼浮的喊：美女！美女！
新鲜驴肉
端上来的第一道菜是红烧驴肉
服务员放下盘子后说今天的驴肉新鲜，驴是新杀的
她说完桌子前的人全都盯着驴肉看
可能有人想看出盘子里是头小驴还是头老驴
是头黑驴还是头灰驴。。。
好在这些还都没有影响胃口
忧伤的随笔
无论城市多麽简陋多麽灰暗，城市里总还是会有放风筝的人，
在春天城市的上空总能看到飘荡摇曳的风筝；
就象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就算是他患上传染性
极强的顽症，也总会有人抚摸他的额头。
我在2楼的公共厕所里用一块玻璃做取景框看我面前的城市。
城市灰蒙蒙的，
而我就被这灰蒙蒙带走了，
我突然明白了我为何那麽讨厌那些在山水中摆出姿势拍照的文人。
我的心是灰蒙蒙的。
昨天晚上我想我妈。
昨天晚上我又和别人打仗，我用K拉0K厅里的大茶壶把别人的脑袋
开了，然后我们就跑了，跑了一裤子的稀泥。
打完仗的时候我才看见我妈给我垫的新鞋垫儿。
我有负罪感。
我也不该用烟头把我的右胳膊烫伤，
胳膊不是我的，
胳膊是我妈借给我的。
我在一个灰蒙蒙的城市长大，
我看到的最明亮的东西就是我小时候一张照片上的两双眼睛。
后来我就用这双眼睛看姑娘，看踢足球的人们，到我能找到的每一个
录象厅看录象。
昨天就是，我到我的母校看看姑娘，看看踢足球的人们，看看我曾经进过的
每一个录象厅。
我看看，
到旧书摊上看看
到卖减价军勾的商店看看
到录象厅看看
到妇产医院看看
到动物圆看看
到老张家看看
到禁止大小便的地方看看
到镜子前看看
到西藏看看
到你挨刀的地方看看
《瘦子小初的一泡长尿》
瘦子小初为了向寝室里的人
证明
他的肾
并不象人们谈论的那样
虚弱无能
半夜三更的时候
他特地从床上爬起
于黑暗中
撒了一泡长尿
一些撒到了寝室内的尿桶里
哗啦哗啦的。。。
一些撒到了尿桶外的水泥地面上
噼啪噼啪的。。。
2001510
《晒太阳》
这个阳光耀眼的晌午
我坐在一群老头中间
除了晒太阳，还有
看看树木，街道，文化宫门口那个卖香蕉的
大肚子女人，拿手机的河西老大，给人义诊的大夫
我想不出别的
我几乎被阳光晒成了真正的老头
黑得不见天日
只是
我没有象棋
没有草帽
没有一大把可以分的瓜子
没有一个孩子
没有死去的婆姨
没有中山装
没有烟袋
没有皱纹
没有缝缝补补
没有磕磕绊绊
更重要的是
我还没有被岁月萎掉
当她们风骚的女儿
一步一颤地向我跑来时
我就会快速地勃起
2001615
《一个滚蛋的朋友》
一个叫张艺的朋友滚蛋了
滚蛋的意思就是去了远方
他在大连的海上给我写信
说要滚蛋两年
信是用来告别的
他还没滚蛋之前我们天天喝酒
是真正的喝酒
吃东北有名的涮肚
天很晚才回家
象一对同性恋朋友
现在他滚蛋了
会经过天涯海角
海角天涯
会娶一个老婆
生一个孩子
养一条狗
看一些盗版VCD...
也可能这些都没有机会呢
2001615
〈躲避夏天的人们〉
在这个烦躁的夏天
每个人都试图躲避炎热
想尽办法
不象狗那样伸长舌头
不象柏油马路那样和着灰尘
流出脓水
衣观不整的人们，藏在太阳背后
睡觉，喝水，下象棋，发呆。。。
用一把扇子轰走顽固的苍蝇
2001/6/18
〈有一些姑娘〉
有些姑娘
看一眼就很难忘掉
她们多情又风骚
多少男人
想剥去她们的壳
就象剥开一个螃蟹
还有一些姑娘
是真正的螃蟹
总是拉着我们的手
用一瓶水解渴
2001/6/18
《两瓶啤酒，一瓶未来》
你能不能
和我
一起写写
这个题目
2001，6
《经过永林》
1998年夏天我和朋友去北京
经过永林
2000年春天我和同学去伊兰
经过永林
2001年春夏之交我一个人
从北京回来
还没经过永林
就想到那里的风景
2000/5/27
《理想》
向左看
就看到了大烟筒
烟筒后面是白楼
在冬天时
烟筒冒烟
早上，花一些力气
爬上去
晚间新闻之前
爬下来
穿着破旧衣服
仍旧年轻地
混入
崭新地夜色
2001/6/16
我爱你》
我爱你是我家三条狗的名字
第一条叫：我！
第二条叫：爱！
第三条叫：你！
我喊它们的时候我就叫：我爱你！
一声喊不来我就继续叫：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直到他们都来了，在我面前摇头摆尾
当然还有别的叫法
比如：你爱我，爱我你，爱你我，我你爱，你我爱。。。
而现在我想的是：如果其中一条狗死了该怎么办？
2000/4
《被卡车拉走的马》
马，一共七匹，由前及后，由左及右
横着站在卡车的栏杆里，发出枣红色的光
它们蹄子下的卡车
就要加速疾驶，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
大声喊叫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温顺的马
它们在卡车上踉跄，神情沮丧
不象是草地上奔驰的一股风样的马
不象是马棚里把豆饼和草料撅飞的马
此刻，它们象马里的犯人
被游街示众
而我
这个懒于奔跑的人
偶尔漫无目地地上街
遇见了这些马
竟被打动
不是因为它们要被送去屠宰厂
鲜血和皮肉将被机器榨干
只是我想到了
自己曾经见到过的马疯了以后的情形
2001/6/20
《在狗窝里》
和几条狗睡在一起
虽然有些跳蚤之痒
但还是很舒服
狗会做噩梦
也会打呼噜
至于有没有梦遗的
现在还没发现
200168
《屁股的形状》
屁股的形状
酷似苹果
假如有个尾巴更好
苹果就真是从树上摘下来的
200168
《你把我晚餐了，姑娘》
我终于被城里的阳光
晒成土豆
终于可以
被你切成片
放到油里
然后再放到嘴里
让你节省一些零钱
节省一些路程
我爱你！
爱你就把你
连同你肚子里的蛔虫
一起喂饱
爱你就抓干净自己身上所有的跳蚤
你若爱我
就这样先把我晚餐吧
姑娘！
200168
〈玩沙子的小孩〉
我经常去的网吧
隔壁是烤鸭店
店门口
有堆沙子
一个小孩
经常在天黑后
坐在沙子上玩
我也常想象
天黑后
和小孩一起
坐在烤鸭店里玩
20016/2/9
《陌生人》
这个人
我们素不相识
但我却清楚记得
他的相貌
一条街上
他睁大眼睛
理发师傅给他刮胡子
20016/2/9
〈荒唐的儿子〉
我的父亲
和另一个老头
两个色鬼
坐在沙发上
嘲笑
电视上的青年女歌星
我在他们身后吃饭
象是饿死鬼
2001/6/29
《爷爷的苍蝇拍》
爷爷死后
屋子里的苍蝇多起来
是因为爷爷不在了
没人愿意
再去拿
挂在墙上的那个苍蝇拍
当初
爷爷活着的时候
每天都拿着它
四处挥舞
就象拿着大刀
将无数只苍蝇的头
斩落
这样
一直到死
苍蝇才能够爬上他的头
钻进他的棺材
在他的苍蝇拍子上
操逼，拉屎
2001/6/1
《有那么多的人象我们的妈妈》
有那么多的人象我们的妈妈
在拥挤的车厢中
在被践踏的马路上
在赏心悦目的电视节目里
在昏黄的黄昏
在烈日浊人的午后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
有那么多的人
几乎
和我们的妈妈
一模一样
我们再也用不着
抓着谁的衣襟
咬住谁的乳头
或在一根电线杆子下
望眼欲穿
2001/6/1
《下面》
在高楼顶上向下看
4个民工
一锹一锹地把石头和土
扬上卡车
一大锹的石头和土
在空中变成无数碎块
又在车上变成一大堆
可能是楼太高的原因
下面每扬一锹
我都在上面
被重重摔一下
2001/5/18
〈小牛的劫后余生〉
那只小牛
和我当年一样
胆小
不敢在桥上走
怕掉到河里
前面的老牛
回头看桥上
不停哆嗦的小牛
正如我父亲当年
对于我
显得那么的
无能为力
2001/5/30
〈偶发事件〉
唇枪舌剑
言过其实
两个男人在市场里
破口大骂
唾液里
喷射出：
祖宗
牲口
有名的黑社会
女人的X
君子动口不动手
到最后
两人的感觉
象一对
真正的朋友
2001/5/31
《能不能换一换》
能不能换一换
把北京地铁里
买报妇女
的那个吆喝
和黑龙江鹤岗
蔬菜大市场里
买耗子药老头
的吆喝
换一下
再把北京地铁门口那个
要饭老头的哀求
和黑龙江鹤岗
所有流氓挨刀时的哀求
换一换
让两边的人在两边走路
2001/5/22
《一个人的升旗仪式》
上小学时
把国旗升到旗杆顶上的
都是那些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我在坏学生的队伍里
看着他们 ：
趾高气扬，昂首阔步
心想：要是叫我来，旗升的会更好，演的也更象！
可惜，我一直没机会
从来都是跟着敬礼，从队礼到注目礼
可是，今天下午
我在我工作的学校
正二八经地把这事给干了！
还是那些好学生
放学后
忘了把早上升起的旗
降下来
于是
我代表那些坏学生
跑到旗杆前
把旗
降下来
升起来
又降下来
又升起来
再降下来
再升起来。。。
2001/6/4
《鲜花》
----献给吴珉
我站在街的左边
向右边看
心想，如何穿过一条街
纵着，不被一条马路
绊倒
到城市隔壁
的一块田野上
横着
拉出一排排牛粪
2001/6/16
《时间上的人》
假如真的象刚才的梦一样
我身高两厘米
那么此时此刻
北京时间8点55分
我要坐在你
巨大的钟摆上
左边。。。
右边。。。
任由你摆布
我会向人群高喊：
我骑上了时间！
并且
在第一时间
撒出一泡热气腾腾的
晨尿！
2001430---2001529
《上坡路》
公共汽车开上一段上坡
坐车的看着窗外拉车的
三个收废品的妇女：
牲口一般
身体前倾
脑袋顶地
一些人，在车厢里
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们
脚下使劲儿
2001430
《洗澡》
剪完了头去胡同口的一个澡堂洗澡
一边放水一边脱掉身上所有的东西
这间浴室我从前就来过
上一次我还企图通过墙高处的一个窟窿看到隔壁的女人
听声音今天隔壁是一个妈妈和一个小男孩
水哗啦哗啦的
疼！小男孩不停地喊
妈妈呵斥说：不疼就搓不干净
很多年前我好象也有这样的经历
那个澡堂要比今天的这个大
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女人
我又坐在水龙头旁听了半天
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在把整个身子和整个脑袋全都泡进去之后
隔壁隐隐传来了歌声
2001422
《在晚上》
有时候你必须一夜不合眼去想一些事情
比如想想你的姑娘为何不爱你了
是你不够健康还是你没有钱
比如想想你何时如何才能出名
用最卑鄙的手段还是一些无耻的真诚
这些是最重要的
你还需要一栋房子
一辆单车
一件换洗的衣服
三条狗的名字
一瓶给你妈染白头发的药
有时候窗外雷雨交加
另外一个人也一直没有睡着
2001年4月17日
作者：张稀稀